怀想父亲
皖西日报
作者:蒋崇杰
新闻 时间:2024年04月25日 来源:皖西日报
蒋崇杰
今年清明是爸爸七周年祭日。周六清晨,我们兄妹一行人提前到莲花山给爸爸上坟,常言道:恍如隔世,说的就是此时每一个扫墓人的心境。七年间,爸爸的离去,让我们从无法接受,到撕心裂肺的痛哭,到如今无尽而绵长的思念,时光无论如何变幻,我们依然感觉爸爸从未走远。 爸爸的一生是传奇的。生于1940年的他,解放后才有机会进入学校,开启求学之路,最终以优异成绩考进刘少奇主席题名的“皖南大学”,即当今的安徽师范大学,在爸爸去世后的一年,爸爸的母校、并任教一辈子的叶集中学与安师大附中携手共建,成立了安师大叶集附中,如果爸爸泉下有知,他老人家该是多么欣喜啊。 那是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爸爸的求学路是那么艰辛。原本爸爸身体就羸弱不堪,大学四年,有将近三年是断断续续在医院中度过的,当时的医疗条件让爸爸一辈子都处在“体弱多病”状态,直到退休。也正是如此,爸爸开始学习健身太极拳,退休后更是每日坚持练太极拳,高质量度过夕阳红的十五年。 值得一提的是爸爸去皖南大学上学的第一次,大字不识一个的爷爷用了一个常人难以做到的创举,给爸爸凑路费。他把家里唯一一件家具“供柜”(逢年过节供奉祖宗牌位的柜子)劈成两捆“柴火”,趁着夜色挑到“叶家集”,找了家卖早点的店,卖了8毛钱,柜子上的铜环拉手被精明的爷爷取下,另卖了3毛钱,再加上家里积蓄共给了爸爸2块钱。奶奶给爸爸烙了菜饼,爷爷担着行李送爸爸到几里之外的“公路”上找顺风车。就这样,爸爸顺利地花了3毛钱到了合肥车站,花1毛钱坐拉车到长江渡口,坐船花5毛钱,最后为了省钱,一路走一路问,最终在天黑的时候走到皖南大学,剩下的1块1毛钱就是爸爸一学期的全部资产。爸爸身体虽然不好,但是学习始终名列前茅,分配时因为学业优秀而留校,再后来,爸爸结婚有了我哥哥,就申请调回老家叶集中学任教,直到退休。我们小时候,爸爸周末才能回到乡下的家里,直到我上五年级时,爸爸评上高级职称,单位给爸爸分住房,全家才从乡下搬到叶集中学,一家人终于能在一起生活。 妈妈跟爸爸一辈子相濡以沫。爸爸在芜湖那几年,妈妈从一位娇滴滴的城里女学生变成可以操持一个大家庭、安排播种收割庄稼的家庭主妇,还要面对长年生病需要照顾的爸爸,辗转各医院学会了护理、扎针,给爸爸单独做饭菜。有了妈妈的悉心照料,爸爸身体才越来越好。退休后,妈妈心脏不好,爸爸反过来担负起照顾妈妈的任务,陪妈妈看病住院,不辞辛劳。用爸爸的话说:相比我年轻时你们的妈妈对我的照顾,我这点付出算得了什么呢。 老叶集中学的那一代师生们,都知道我爸爸是“叶中的笔杆子”,虽然爸爸是化学老师,但他的文学素养在上初中的时候就“显山露水”了,与同学一起办过学生报《风影》,后来成为《未名文艺》创办人之一。我记得一个叔叔对我说过:你爸爸文学功底可是比我深厚的。叔叔每每创作,总是到俺家来找爸爸“商榷”,他们就绕着叶集中学的大操场一圈一圈走,妈妈还嘲笑他们两个大男人在“谈恋爱”……单位同事们到了评职称、写论文、写报告的时候,也是常来找爸爸取经。 爸爸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他写有一手好书法,钢笔字端正不失风骨,常年为亲朋好友写春联。爸爸会拉二胡、吹口琴,会各种交谊舞,会打太极拳,舞太极剑、太极扇,拿过许多奖项。爸爸还会唱美声,夏天纳凉的时候,兴致来会唱上一句:蓝蓝的天空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 爸爸走的那天,我很无措,跟着妈妈姐姐痛哭。最后的告别是让我和姐姐给爸爸穿袜子,我和姐姐一人穿一只脚,爸爸的脚是那么的凉,比冰块还凉。姐姐说,爸爸,我每天给您洗脚,穿袜子,今天是最后一次给您穿袜子,明天再也没办法给您穿袜子了…… 爸爸头七那天,一屋子人,乱糟糟的,找鞋的,找孝手巾的,有一些总是找不到,我站在那里看着脱口而出:问俺爸啊,俺爸肯定知道……近处的几个人怔怔地看了我一眼,我的心一下跌到了谷底。我的爸爸再也不会出现了,再也不是我的靠山了,我已经永远失去了我最敬爱的爸爸。 车子在凄冷的细雨中慢慢穿行,初春的天气凉飕飕的,我一想到此刻爸爸住在冰冷的泥土之下,便泣不成声。去莲花山的路只不过十来里,却是如此难走、如此漫长,车里车外泪水和着雨水,也无法冲洗我心中的悲恸…… 七年的时光,已沉淀到骨子里,化为永久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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