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后的风波
皖西日报
作者：李太芳
新闻 时间:2025年04月24日 来源:皖西日报
李太芳
六十年前的中学时代,为了偷看一场电影,等待中的焦急呀,无法言说。
十几岁的孩子,哪有耐心等待啊?不像大人那样沉稳。大人早就习惯了等待,等着等着,寒冬过去了；忙着忙着,庄稼成熟了；望着望着,孩子长大了。可是学生们等待下晚自习看电影,怎么这样难熬啊!就像等待了千年万年似的。那时候的乡村中学,文艺生活贫乏,要不是几个样板戏唱片,偶尔咿咿呀呀唱几段,很少有人知道刚建立的夏店中学。
初秋的一个晚上,四里外的大队部前,有一场电影。明亮的灯光,照红了半边天,仙山琼阁似的诱人。四面八方的群众,波浪似的往那里涌,一下子勾起学生们的欲望。整个晚自习课堂上,心里都装着个小兔子,吱吱咕咕不得安宁,你望望他,他望望你,人在课堂,心却飞到了电影场。好像蚊虫增多了,抓耳挠腮心不宁；似乎板凳长刺了,东倒西歪坐不稳。突然,“砰砰”几个爆米花似的纸团,扔了过来,在心湖上溅起了朵朵浪花。小小的浪花生长着,蓬勃着,终于酿成波涛汹涌的巨浪。下自习铃一响,五个男女同学,做贼似的溜出校园,一溜烟奔向放影场。他们推开夜幕,劈开秋风,跳沟跨渠朝前奔,跟萤火虫抢路,跟时间赛跑。天上的云彩,也呼呼乱窜,不明真相地跟着跑。沿途的村民,以为是跑步锻炼的学生呢,纷纷让路,还心疼地说:“这么晚了,还在锻炼啊!”学生嘴上应答着,心里却有点惭愧。可影片一放,什么阴影都跑光了。他们心无旁骛,全都沉浸在故事情节里:激动时,挥拳；痛苦时,流泪；胜利大结局时,都跟着蹦跳呐喊,鼓荡成欢乐的海洋。
刚散场,大家还有说有笑,谈论着感受,抒发着激情,甚至还帮助别人解释不懂的问题。可是说着说着,突然想起偷跑出来的后果:进不了宿舍大门怎么办?罚站怎么办?家长知道怎么办……一路小跑到校后,担心变成了事实:大门紧锁,喊门不应。几个人这瞅瞅那望望,焦头烂额团团转。树丛里的知了在“急了,急了”地大叫,谁上前猛踹一脚说:“急!急!我们比你还急呢!”黑地里突然窜出一只猫来,又吓他们一大跳。情急之下,他们打破男女界限,你顶她,她拉你,心惊胆战地爬上了院墙。迎风站立的顷刻间,像逃出《红岩》里渣滓洞的喜悦,长长舒了一口气。正准备往下跳时,黑暗里伸出一架梯子,稳稳搭在墙头上。他们又惊又喜:“哪个人真好,想睡觉就递个枕头,真是雪中送炭啊!”可是,当他们都站在墙下时,才发现是张德信校长。浑身腾地一下像泼了冷水,顿时凉了全身。女生立刻蹲了下去,一个个面红耳赤,羞愧难当,直想找个地裂钻进去。尽等着挨骂吧!可是,张校长没吼,也没骂,就让他们静静地站着。
云朵在笑他们,星星在笑他们,树上的夜莺也在笑他们。张校长没笑,只是转身从屋里烧一盏汽油灯出来,放在他们中间。哇!真亮堂。每人身后都站着自己的影子,贴身保镖似的紧紧跟着。有人悄悄解嘲:“没事,我们一去是五人,现在是十人,校长不敢怎么着。”这话引得大家哧哧地窃笑。可是,哪个女生小声提醒:“还笑呢?放盏灯搁这里,这不是侮辱人吗?这么不相信我们啊!难道因为做了错事,就一定还会做见不得人的事吗?”
想想也是,这可都是纯洁阳光的中学生啊!校长也太小看人了!女生尤其不堪,个个垂头丧气,闷闷不乐。因为偷看一场电影,在人品上,居然被校长打入另册,真是窝囊!等着检讨吧。
检讨是少不了的,批评也是必须的,可一段时间过后,都渐渐地忘了。耿耿于怀的,是那盏汽油灯,是张校长的不信任。
直到她们长大结了婚,生了孩子,才理解张德信校长的良苦用心。作为父母,谁不操心自己的孩子呢?小时候怕冻着饿着,渐渐长大,又怕沾染恶习,影响了道德品质,更怕年幼无知的孩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可见当年的张校长,把学生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贴心贴肺地好啊。我们敬爱的张校长,父亲样的老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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