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忆儿时豆腐香
皖西日报
作者:温扬川
新闻 时间:2025年04月10日 来源:皖西日报
温扬川
我的老家在大别山深处。 房前屋后,葳蕤的茂林修竹;田间地头,蜿蜒的乡间小路。陡峻奇险的大山,幽远清丽的小溪,漫山遍野的野花,晶莹剔透的树叶草尖上的露珠,时时浮于眼前,夜夜走入梦乡。最让我魂牵梦系的呀,是儿时的豆腐香。 我老爸是个五大三粗的山里人。勤劳能干,吃苦耐劳,说话高音大嗓,待人热情淳朴。我老妈善良贤惠,干净利索,大方周到。(虽然他们俩都去世多年了,我甚至还找不到他们的缺点。)他们俩配合的非常和谐,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 我们家兄弟姊妹多,老爸每天天不亮就下地干活。挖地,栽秧,犁田,打耙,砍柴,捞火,风里来,雨里去。山里的山场面积大,只要是肯出力气,就有开不完的田地。老爸的辛勤劳动,换来的是我们家的五谷丰登。每到秋冬季节,我们庄户人家就会互相比一比,你家收了多少黄豆,他家收了多少花生。相互比较中,暗暗下定决心,明年种的更多,收的也就更多了。 到了秋冬季节,山上草枯树萧了。牛放在山上吃不到草了,就都成天关在牛圈里咀嚼稻草。喂猪的猪菜,也从原来山上打来的树叶、野菜,换成红芋藤子、老南瓜。这样,我们这些原本也要帮助老爸老妈做点农活、家务的小孩子就闲了下来。面对家里都装满各种收成的大缸小瓮,老妈也会让我们用黄豆换二斤豆腐回来,给我们打打牙祭。“老儿呀,和你老妹一起去换豆腐好吧?”“好!”每次听到老妈的吩咐并接下用瓷钵子装着的黄豆时,我和几岁的老妹便高兴的往几里路外的豆腐店跑去。“莫把豆子跑撒了。”老妈大声的提醒追身而来的时候,我俩已经跑出去好远了。 豆腐店的豆腐磨、豆腐布、豆腐桶等各样制作豆腐的设施都散发着豆腐的清香,很是好闻。我和老妹高高兴兴的捧着换回的豆腐往回走,我还时不时的把鼻子靠近瓷钵子,偷偷的闻一闻装在里面的豆腐,真香。 有时家里来客人了,老妈也会让我和老妹去换豆腐。“六子,你家来客啦?”“嗯!”端着豆腐返程的时候,路上遇到熟人问到我的时候,我们大声的回答着。一般的时候,农村老百姓家是舍不得吃豆腐的。这时候,瓷钵子里的豆腐就是家里来客人了的标志,也显示出我们家的热情和年幼的我和老妹的傲娇与自豪。 也有沮丧的时候。“老妈,今天豆腐店没有豆腐了,我们没有换到豆腐。”当我把端去又端回的黄豆递到老妈面前并沮丧的说时,系着围裙的老妈接过豆子:“没事的,我就炒盐豆子给你表大爷和你老爸就酒吧。”她用手拍拍老妹我俩的头,安慰着我们。“没事,没事,炒盐豆子吃,把豆腐和豆腐渣都吃了,一点也不浪费。”老爸也随声附和着。吃饭的时候,饭桌正中间肯定就有一钵子炒得焦黄的黄豆,那是主菜,喷香。 有个表叔来我家的时候,我和老妹我们就到处躲。他和我老爸差不多的年纪。他们家没有小孩。表婶他俩非常希望有个孩子。所以表叔每次来,都会对我们说:“我把你背到俺家去。”我们看他来了,就躲着他。他爱到我家来,和我老爸关系很好。表叔来了,我和老妹就去换豆腐。有一次,我们换了豆腐后,在大人们还没有吃饭前,我们就在厨房就着咸菜吃了饭,上学去了。等我们晚上放学回来巴碗架(碗架,就是碗柜,平时把家用的碗筷杯盘都放在里面。那时候没有冰箱,剩菜剩饭也都放在里面。我们放学回来,第一时间翻碗架,找东西吃,叫巴碗架。)时,发现里面居然还有大半钵子韭菜炒豆腐。我和老妹也没有独自享用,只吃了一点点解个馋。后来听老妈说,表叔说小孩们都没有吃到豆腐,他们也没有吃,就留下来了。晚上老妈在中午炒的豆腐中又加了一大把韭菜。全家人围在饭桌上吃饭的时候,我们吃的很香。也不知什么原因,下次这个表叔再来我们家的时候,我们也都不再躲着他了。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当年往来奔走于家和豆腐店之间的我和老妹,都已知天命。老爸、老妈、表叔那代人也已作古。岁月匆忙间,也许是生活的忙碌让我们无暇顾及豆腐或豆腐样的香气。或者是社会的富足,生活的优渥,大鱼大肉、山珍海味都已走入平常百姓家,过于普通的豆腐已经引不起“嘴已吃刁了”的我们的注意。前几天,全军乡的一个老友邀我们去他家小坐。“去前面的创福豆腐加工厂看看吧,顺便买几斤豆腐下酒。”全军的创福豆腐,早有耳闻。我们欣然前往。选豆,磨浆,点膏,成形,有条不紊,馨香四溢…… “种豆南山下,霜风老荚鲜。磨砻流玉乳,蒸煮结清泉。色比土酥净,香逾石髓坚。”阳光满屋的三月,窗外,盛开的百花和枝头的嫩芽呢喃,餐厅内满桌的豆腐菜飘香,文雅,淳朴,历久弥新。呦,那时,那景,那人。 最忆儿时豆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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