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蒙思想家高一涵的多彩人生
皖西日报
作者：程东峰
新闻 时间:2024年06月27日 来源:皖西日报
程东峰
清光绪11年2月19日天刚麻麻亮,六安县官亭保张家湾的一个书香世家灯火辉煌,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诞生了。这就是后来名震遐迩的启蒙思想家高一涵,取名永灏,是兄弟姊妹中的老么,上面有三兄二姐,母胡夫人已41岁,父显墀在西关亭开了间杂货铺。
永灏聪明伶俐,五六岁时,从长兄永著(清郡庠生)读书,13岁能诗善文,17岁从二兄永昭(清郡庠生)读,同年“考中了清光绪年间秀才”,乡邻们以“小才子”称永灏。
新生命的曙光
1906年永灏21岁,入“六安州中学堂”。六安州比张家湾繁华了许多,灯红酒绿,商贾云集,听到许多闻所未闻的新名词、新思想,结识了一批博学多闻的人。1908年因学业优异、写得一手好文章,受到学生和老师们的普遍赞誉,尤其受到学监和国文教师喻康候的赏识,推荐他去省府安庆深造,于是,高一涵顺利进入安徽高等学堂学习。
从六安州中学堂到安徽高等学堂,所学新知识、新思想,开启了高一涵新生命的曙光。
——阅读进步报刊,明白了中国积贫积弱、落后挨打的根本原因。在六安州中学堂读书时,高一涵开始接触到梁启超主办的《新民丛报》和《中国魂》等报刊。到安徽高等学堂读书后,开始阅读《民报》《扬州十日记》《嘉定屠城记》等进步书刊,使青年学子们认识到国家不强是“政府恶劣”,不是“国民恶劣”；应建立共和,不应维持专制。革命志士们创办的进步报刊把他们引上了革命的道路。
——从严复翻译的学术著作中,看到了祖国的未来。高一涵在安徽高等学堂读书时,学监严复的影响甚大,他翻译的反映西方资产阶级上升时期的学术名著——《原富》《法意》《社会通诠》《群已权界论》《天演论》等,在青年学生中影响深远。他们对西方国家经济发达、政治开明,心生羡慕；特别是自1640年到1688年的英国革命,推翻了封建专政,建立了资产阶级民主,宪法规定人人生而平等,公民有选举权,有言论、岀版、集会、结社的自由,他们找到了革命的目标和国家的未来。
自费留学
1912年,高一涵在同乡刘希平的鼓励和支持下,自费赴日本留学；次年,入辅仁大学政治经济科学习。因“二次革命”失败,友人亡命,资助中断,只能靠卖文为生。恰逢章士钊在日本办《甲寅》杂志,聚集了陈独秀、李大钊、黄侃、周鲠生、张东荪、易白沙等人,高一涵跻身其中,并与《甲寅》同仁结下深厚的友谊。高一涵在《甲寅》上发表了《民国之祢衡》《民福》《宗教问题》等文章后,得章士钊赏识,结为至交,长期共事。在日本,高一涵与陈独秀、李大钊结为挚友。
因在《甲寅》论坛上的突出表现,高一涵在留日学生中崭露头角:1915年2月11日,冒雨出席有2000余名中国留学生参加的大会,抗议不平等的“21条”、成立留日学生总会,被选入留学生总会工作；1915参加留日学生组织的“神州学会”,编辑《神州丛刊》,并成为该会主要成员；1916年2月,被留日学生总会推选为文事委员会委员长、总会评议员、经费委员。李大钊被推选为文事委员会编辑主任,主编机关刊物《民彝》。高一涵在《民彝》上发表《国本》《共和》《程度与民政》等文章。
在日本四年,高一涵奠定了思想、学术和人脉根基,为启蒙思想家的奠基期。
与《新青年》的密切关系
从1918年入职北大到1926年南下参加革命,高一涵在北京大学工作了整整八年。这八年,高一涵有幸与胡适结为同事、密友,置身于“五四”运动大本营,成为陈独秀主编《新青年》的得力助手和胡适主编的《努力周报》的得力助手,是为启蒙思想家的高光时刻。
高一涵还在日本留学时,就在《青年杂志》创刊号上发表了连载论文《共和国家与青年之自觉》。这篇文章思想敏锐,见解独到,是其启蒙思想的锋芒初显:“吾共和精神之能焕然发扬与否,全视民权发扬程度为何如。澄清流水,必于其源。欲改造吾国民之德知,俾之脱胎换骨,涤荡其染于专制时代之余毒,他者我无望矣,惟在染毒较少之青年。”又引用浮田博士之语:“人格因勤劳而成立,因勤劳而实现……。凡属有益于社会之勤劳,皆视为神圣,而尊之敬之,视为发育人类之品性、完全人类之人格所不可或缺者也。”青年自觉之道,首在炼志、次在练胆、又次在练识。“练志、练胆、练识,三者互相为用,不可缺一。”李大钊见到这篇文章,到处寻访高一涵,不久便与其结为“无话不谈的密友”。
高一涵在《新青年》上发表的文章篇数仅次于陈独秀,从第六卷起,成为《新青年》六大编辑之一。蔡元培说:“《新青年》杂志为五四运动时代之急先锋。”胡适说:“《新青年》是中国文学史和思想史上划分一个时代的刊物。”
诗人情怀
1931年春,高一涵接受监察院长于右任邀请,出任国民政府监察院委员；1940年,出任甘、宁、青监察使,期间的诗歌创作,成就了他多彩人生的另一面。 “余生平喜读诗而不善作诗,故于诗学未窥门径。庚辰之秋,自湘来兰,道经重庆,值长沙章行严先生于山洞。时先生正埋首诗词间,日有新作,极力劝余为诗。到兰后,孑然一身,交游益寡,深宵孤灯独坐,郁郁寡欢,姑试为之。得诗二百首,从未敢出以示人也。壬午秋,行严来兰,索阅存稿,谓大体尚可,仍宜多读多作。厥后积渐成癖,无间闲居出游,兴到即作。五年间存诗六百余首。”他在《金城集》中这样自序的。
高一涵的诗多为因事吟咏、触景抒怀之作,真情流露,颇有诗味,谨以《云海行:庚辰冬由渝飞兰两渡云海因作此歌》为例,试析之。
“蜀江水暖蜀山深,千岩万壑时昏沉。渝州三冬成雾市,日月晦冥无晴阴。我今奋飞御天风,扶摇直上见晴空。皑皑银峰映朝日,璇光四射何玲珑。”
结尾处写道:“撑天拔地蛇龙走,下视五狱皆培楼。遥望黄河九折迴,盘涡倒卷声如雷。皋兰耸立势崔嵬,嫖姚雄烈何雄哉。翩然一降落尘埃,天上人间任往来。”
无论是状物与写景,还是用典和气势,都恰如其分地表达了作者当时的心境和抱负。1940年正处于抗日战争的相持阶段,汪精卫在南京举行“还都仪式”,宣布成立汪伪政权,国民党内出现分裂,汪伪投降日寇趋势明显,故有“千岩万壑时昏沉”,“日月晦冥无晴阴”之叹。 “天风”指人民的力量和中国人民抗日的决心；“见晴空”和“映朝日”意味着抗战必胜,祖国的未来必然是晴空万里。“撑天拔地蛇龙走……”四句,借景抒怀,进一步表达了中华大地沃野千里、英雄辈出,定能克服困难,赶走日寇,获得全面胜利。最后一联,表达作者为了抗战胜利,为了清除国家蛀虫和民族败类,无所畏惧、英勇不屈的大无畏精神。
这种借景抒怀、托物言志的诗,《金城集》中俯拾皆是。高一涵在甘宁青期间,结识了一批诗友,1942年“端午节”成立“千龄社”,被公推为副社长。“千龄社”不时聚会雅集,吟诗抒怀。他们以抓阄的方式拈“字”为韵,限时作诗。“千龄诗社”一共雅集四次,谨以第三次雅集为例,管窥一般。
“胜利日,千龄社金城燕集,分韵得河字:
“频年四塞角声多,此日金城醉凯歌。富士峰高看立马,大和魂断竞投戈。神山历劫仙犹死,卉服来朝海不波。徐市灵槎天际去,恍疑博望泛星河。
“黄龙府内醉颜酡,酾酒椎牛庆止戈。海峤参差归版籍,蓬莱清浅徙黿鼉。三韩帝祚开新运,万国盟书赞协和。汲尽沧溟供洗甲,漫劳壮士挽天河。”
用典信手拈来,“魂断竞投戈”和“历劫仙犹死”写日本人惨败,犹如“万劫”不复之难,致神山“犹死”； “金城醉凯歌”和“黄龙……庆止戈”写中国人民抗战胜后的喜悦与豪迈。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高一涵任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兼院长,后任江苏省司法厅长、民盟江苏省副主委、全国政协委员。文革中,高一涵受到不公正待遇；1968年1月23日病逝家中,享年83岁。1978年12月28日,江苏省政协、民盟江苏省委在江苏省政协礼堂为高一涵举行了骨灰安放仪式,并恢复名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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