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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行渐远的亲戚

皖西日报 新闻    时间:2024年02月08日    来源:皖西日报

  丁文新

  “嘭——嘭——”“啪——啪——”寒风中,不时响起的鞭炮声,孩子们的欢叫声,昭示着年近了。春节的璀璨,便在这皑皑霜雪的覆盖下,破冰而来了。
  春节是休憩的日子,是团聚的时光,除了自家屋檐下的温馨和踏实,便是走亲访友。幼时,拜年走亲戚,我们就是杨柳青年画中那胖墩墩的小儿,溢出了画面的笑声,一串串撒落在兴高采烈的乡间小道上。山高路远,风大雪猛,也阻挡不了我们的热情。
  拜年的礼物大多是一包报纸裹着的红糖、大红枣,或“麦乳精”类的营养品,送给姨娘姑奶舅舅姑父。登门拜年的大多是放了寒假的小屁孩,表哥表弟表姐表妹,你到我家,我上你家,这些礼物拎过来送过去,像交换一样,但尽量避免完全一样。但这些都不是我们要考虑的问题,是父亲母亲根据亲戚辈分的大小和亲疏远近,在家里掂量来掂量去,然后塞入一个大竹篮,披上一面大红布,在不要送错了家门的左叮咛右嘱咐下,把一项项重任交付到两兄弟的肩上。
  大多数情况下,兄弟俩是不负众望的,尽心尽力,兢兢业业,圆满完成一次又一次任务。其实,我们的心思哪在拜年上,就是想借着机会冠冕堂皇地去玩、去疯,去和同龄相仿的表兄弟们打成一片。猫狗都有三天年,乘着这个大好光阴,扔掉令人唉声叹气的作业本,悠哉乐哉。
  记得跑得最远的是一个叫黄土关的庄子,一位德高望重的姑奶。白发鹤颜,面容清秀,一双三寸金莲,颠得稳当而自如。每次去姑奶家,印象深刻的除了好吃好喝的之外,就是临别时老人家寒风中颤抖的白发和婆娑的泪眼。从上小学开始,直至高中,春节年年拜望。在侄孙们即将离开时,姑奶便开始揉眼睛,用新买的手帕包上瓜子、花生、糖果等等,一人一份。再就是袜子、毛巾,而最特别的是,老人家会给每人送一条自己亲手编织的红色的蚕丝带,寄予着娘家的儿孙辈红红火火、兴旺平安。从少小的欣喜,到渐渐长大后的感动,常常在分别时也让我们一步三回头,看着老人家瘦弱的身子在厚重苍茫的群山前矗立成一尊雕像。回家后,便不停地向母亲和姐姐们述说着姑奶家饭桌上可口的饭菜,和她的深情厚爱。
  还有最开心的去处是家住街上的两个舅舅家。不同于乡野的冷清和偏僻,这里有宽阔的马路和轰鸣跑动的汽车,有摆满各类商品的店铺,还有缤纷多彩的电影和录相。这可把兄弟俩乐坏了,逛街,看电影;逛街,看电影,循环往复,乐此不疲。在舅舅舅妈的疼爱下,表哥们带着兄弟俩从街头跑到街尾,把五颜六色的海报上什么“惊险”“反特”“武打”“鬼片”之类的电影一扫而光,仍意犹未尽。
  近处,跑动的亲戚就更多了,开学之前的那段时间似乎每天都在拎着糕点不断地走村串户。有奶奶的娘家,有舅舅姑姥家,有姐姐姐夫家,甚至延伸到远房婶婶的姐姐的娘家,那些常常忘了怎么称呼的表亲,都在父亲母亲的旨意下,让我们一一访遍。长大后,才发觉这些马不停蹄真的很累,便开始有了排斥。但作为春节期间棍打不动的家族节目,无论是心甘情愿,还是愁眉苦脸,在父母的安排下,依然伴着我们度过了一个个既快乐又厌烦的正月。
  后来,爷爷和奶奶去世,拜年的亲戚少了一些。再后来,父亲和母亲的相继离开,更多的亲戚走丢了。期间,那些亲戚家的老人也一个个离世。拜年时,没了长辈们的亲热和关爱,总觉得心里的温暖缺斤少两。后来,表哥们在家的时间短了,有的在外地安了家,有的早早就出了门,才明白,出门打工开始成为这帮年轻一辈们的必由之路。跨过懵懂的岁月,成年的他们为了讨生活,开始陆续地背井离乡。除了春节,平日里更是难得一见。而我们,虽未曾远离家乡,但经过辗转的学业和行伍生涯,以及生活的日益富足,春节里的拜年不再是一道重要的菜品,味道淡了,渴望浅了,心里的距离远了。
  如今我扎根在小镇,春节里拜望的亲戚除了舅舅,妻子的舅舅,岳父岳母,以及一母所生的兄弟姊妹,其它的几乎都搁下了,不知道还有什么亲戚必须要往来一番。领导,同事,朋友,同学,似乎与春节的拜访无关,有的也只是捂热的手机里千篇一律的祝福表情包,饭店里一顿比较丰盛的酒菜而已。
  想想也罢,我在农村,尚有三两亲戚来往,若像现在众多的年轻人寄居城市,单门独户,只身天涯,又拜候谁呢?要么跻身热闹的人流,享受繁华,挥洒自由;要么抬头遥望远空中灿烂烟火中的星光,偶而想起,想起年少时那些跑动不息的亲戚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