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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米粥

皖西日报 新闻    时间:2023年12月21日    来源:皖西日报


  家的味道 梅香 摄
  肖友

  盛夏时节,一碗稀粥解渴又降暑,我喜欢。
  两把粳米,一把绿豆,清水淘洗,置入砂锅,中火慢煮。只听“哒哒哒”砂锅盖的声音,便是粥开了。揭开盖子,乳白的大米粒、饱满的小绿豆,在沸水中翻腾、炫舞、尽情绽放。文火半小时,缕缕清香沁人心脾,关火盖盖焖上十分钟,清热养生的绿豆粥新鲜出炉。
  一碗绿豆粥,一个白馒头,两碟时蔬,便是盛夏最美的晚餐。清心寡欲,恬淡自然。捧起白底青花细瓷碗,缓缓喝上几口,唇齿留香,生活的甜美在肠胃中慢慢积淀。此时,我陷入冥思,记忆中的那碗碎米粥,儿时的那一幕场景,如海市蜃楼般慢慢浮现在我的眼前。
  七十年代中期,僻远的小山村,贫瘠的土地,在土里流汗的农民,和一群奔跑在田野里衣不蔽体的孩子,便勾勒出一幅乡村风情水墨画。
  小时候,吃不饱饭是常事。记忆中,放学以后放下书包,就和哥哥抬着一木桶红薯,来到附近的小河边,灌上水,用捶衣服的棒槌来回地捣,清洗泥沙。几次之后,看水清亮了,再抬回家,倒进大铁锅里,添上两瓢凉水,灶下架起大火,个把小时,蒸汽里夹杂着泥土气和焦糖味,一锅红薯熟了,晚饭就它了。夜幕降临,劳作一天的爸妈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从泡菜的泥巴坛子里掏出腌豇豆或者老咸菜,清水一冲,放在炭火炉子上加热一下,偶尔加点水(那时候是没有油的),这是就红薯下咽的菜。
  好在妈妈勤劳能干,精打细算。秋收以后,珍藏好粮食,粗粮精粮搭配。就是用自家水稻加工后的白大米,妈妈也是用细筛子甄选,筛子上面的整米留着煮干饭,供农忙干体力活时候吃,筛子下面的小碎米留着煮稀饭,搭配着粗粮解决饿肚饥肠。
  那一年夏天,气温特别高,酷热难耐,我和哥哥地里拔草还不到个把小时,就已经汗流浃背,衣服透湿。于是早早回来,在家淘洗了两勺碎米,熬了一锅碎米粥。晌午妈妈回来,把仅剩的3个灰面馍馍蒸着,再炒了两大钵子蔬菜、一盘咸菜。午饭时候,我拿出四个粗瓷大碗,给每人盛了一碗碎米粥,闻着飘散的缕缕清香,看着碗里晃动的人影,早已饥肠辘辘、垂涎欲滴。妈妈掰开一个馍,给了我和哥哥;其余的,则都给了爸爸。妈说爸干体力活,重,吃多点。
  傍晚时分,妈妈背着一大筐猪菜回来,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掉,她靠在墙角,已经无力放下沉重的大筐,我和哥哥赶紧跑过去,双手托着,慢慢放下。我和哥哥把妈妈扶进屋里坐着,看她后面衣服早已湿透,紧贴在脊背上,哥哥连忙拿来毛巾给她擦汗,可是不一会,汗珠又从她额头沁出来往下流,脸色变得卡白卡白。我慌忙找来蒲扇给妈妈扇风。哥哥立即打开厨柜,捧出中午剩下的一碗碎米粥,放到妈妈手里,让她喝;又急忙跑进里屋,说去找糖来。
  妈妈确实饿晕了,咕咚咕咚,连续喝了几口粥,慢慢缓过神来。我站在她旁边,强忍着咽了好几口口水,这时该死的肚子也咕咕地响起来。妈妈看看旁边一脸馋相、黄皮寡瘦的我,把碗送到了我的嘴边,我扒大眼睛看着妈妈,摇了摇头,妈妈说:“你喝吧,我吃饱了。”这时我抱着碗,呼啦呼啦几大口,把大碗举个底朝天,半碗碎米粥瞬间没了。
  哥哥急急忙忙跑出来,准备在粥里面放点糖,看见我抱着碗,舔着嘴唇,立刻明白了,瞪着大眼睛看着我,狠狠地朝我的屁股踹了一脚。
  四十余载光阴转瞬即逝,手捧的绿豆粥余温尚存。说不清为什么,成长的步履中,总有一些记忆辛酸苦涩,却芬芳浓郁、甘醇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