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的辫子
皖西日报
作者：郭敏
新闻 时间:2023年02月16日 来源:皖西日报
郭敏
年前老妈出了一场异常凶险的车祸,整个人被车撞飞,在医院的ICU呆了近一个月才算是脱离生命危险,老爸瞬间从那个天天活跃在广场打拳舞剑的大爷变成一个萎靡不振的老头,每天除了泡在医生办公室和医生不停地询问病情,就是在病房外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干着急。也是好人有好报,老妈遇到了一位很好的医生,在医生的精湛医术和护理人员的尽心护理下,老妈挺过了最艰难的也是最痛苦的阶段,转眼已经快三个月了。天气在渐渐地回暖,老妈在护工的搀扶下可以自己坐起来了,精神也一天天好起来。
每次我去送饭,都能听到老太太那标志性的笑声,护工大姐也很豪爽的性格,两人同吃同住居然生出了像是亲娘俩的情谊。嗯,简单地说,就是,老妈把我家除了银行卡的密码她不知道外,护工大姐掌握了我们家的所有信息,包括姓名、工作单位、人口几何...所以当她再一次嚷着要洗头发(因为头部有伤,所以一直没敢给老妈洗头,只简单擦拭),我说头上有伤不能见水。结果老太太硬气地说,不要你帮忙,我叫你大姐帮我洗,啥都指望不上你!说实话,躺了两三个月,头发散发的气味着实让人屏息,咨询医生说可以洗以后,乘着中午太阳不错,就和护工一起合作,帮她把头发好好清洗了一番。
洗净吹干后,发现老妈是年前赶时髦新烫的头,头发异常得卷曲杂乱,发量又多,脑后结了老大的一个毛球,怎么也梳不开,只能将就着在头顶梳一个胖乎乎的丸子。护工大姐羡慕地说,阿姨你这头发多美啊,恁妮儿头发也怪好来,又黑又直。这下打开老太太话匣子了,故事从她年轻时那两条美仑美奂的大辫子开始说起……
话说当年,俺娘凭着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编着两根长长的大辫子,说是村花一点不夸张。俺爹在老家的县城工作,俺娘和俺奶是小镇留守妇女,不过俺娘是有工作的,在当时挺红火的杂货商店里当售货员,放在今天,那是直播带货界的顶流啊,属于时尚的风向标。
有人说,太过容易得到的一般不会太珍惜,俺娘的头发就是例子,长得太快太长,辫子的长度据说快到小腿,村里演样板戏,扮演红灯记里面的李铁梅是另外一位大辫子姑娘,两个大辫子难免会有一较高下的意思,据俺娘说,她的辫子更长更粗更黑更亮。虽然辫子很好看,可也是真的碍事,每天花费在辫子上的时间太多,加上我的出生,娘便萌生了剪短头发的念头。
第一次娘试探着和俺奶商量,结果可想而知被熊一头包,不过这并没有浇灭俺娘心中的希望之火,不管不顾来到当时小镇上唯一的理发店,店里的大爷早早就得到俺奶的指令,不敢帮俺娘剪头发,也不知俺娘当时那犟劲从哪儿生出来的,非要剪不可,好说歹说,就差给师傅立字据了,理发大爷只好给俺娘把大辫子剪成了齐肩的小辫子。
这傻姑娘估计走出理发店,倔劲消了,头脑也开始清醒了,越想越后悔,越想也越害怕。回家来俺奶一看就懵了,咋出门一会儿两根油汪汪的大辫子就变成小辫子了?气得俺奶吓唬俺娘,看小妮儿他爸回来怎么收拾你?当晚俺娘就做梦梦魇了,吓得哇哇叫,俺奶睡在隔壁,跑过来问咋的了?俺娘泪汪汪地说,我我我,梦见小妮儿他爸回来,拿鸡毛掸子要打我,我就顺着大桌子跑,吓哭了。俺奶哭笑不得,该!谁叫你不听话!彻底清醒了的俺娘,明白后悔也没用了,剪了就剪了,又不是以后不长了,哼,何况,那辫子还卖了五块钱呢!
过几天,是镇上逢集的日子。俺娘兴冲冲地揣着卖辫子的5块钱赶集去了,先是到镇上姑姑家臭美一下,不过同样被训斥乱剪头发,那个患得患失的心情早已不复存在,只有赶集的兴奋。扯一身鲜亮的衣料,再买点针头线脑,心满意足打道回府了。前脚刚进门,就听见俺爹说话声,顿时感觉那种恐惧又回来了。
后来呢?后来呢?我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之情和八卦之心。俺娘看了我一眼,瘪着嘴说,你爸这个老东西,最不是东西了,他倒是没打我也没熊我,就是阴阳怪气地讲:什个没时间梳头啊?不就是嫌弃大辫子土气,觉得小辫子洋气,你怎么不剪运动头啊?更洋气!(原话是:大辫子土,小辫子洋,运动头像流氓)
听到这里,病房里已经是笑声一片,我也跟着笑着,可是笑着笑着突然想起来,从小到大,我顶着一头长毛,被那些熊孩子追着喊长发妹长发妹,每次打架总是输在辫子上,回回痛苦万分地要求剪短发,总被俺爹一顿打,好家伙!原来俺娘剪发逃过的那顿打,一直是我在顶着啊?
笑声中,隐约听见老爸和医生的对话。医生:“不用谢我,老太太是自己原来身体素质好,心态好,又积极配合治疗,才能恢复这么快。”老爸:“那是!我们在广场可是太极剑队的主力呢,我和你阿姨用的那可是正宗的龙泉雌雄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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