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无痕
皖西日报
作者:张淑清
新闻 时间:2020年12月17日 来源:皖西日报
张淑清
柳宗元在《江雪》里的描述,已经把大雪无痕刻画到了骨子里,想那一幅景致: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天地之间,苍茫一片,除了雪,唯有雪。雪做了诗的背景,在耀眼炫目的白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就脱颖而出,立体画面的呈现,愈发显示大雪的纯粹通透。诗人的视觉和思维是多元化的,在诗歌的角度与选材上也不乏独具匠心,柳宗元诗歌生长的时代唐朝,出过太多才俊,李白,杜甫等等,在这些支撑盛唐诗坛的圈子里,我还是倾心于柳宗元的文字,那种超凡脱俗的境界之美,抵达灵魂。 而白居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首诗恰恰是接近乡情乡音的烟火之作。 大雪纷纷扬扬的黄昏,燃一炉柴火的温暖,呷一杯米酒的甘醇,与家人或者三两文友,围着火炉上沸腾的火锅子,守着一窗大雪小酌怡情,人与人之间不曾设防的真实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流淌。仿佛在寒冷的某个夜晚,踏雪归来,远远望见,房子透着橘黄的灯光。漂泊的心便被一种亲情的暖塞得满满。 十年前在乡下经历雪,大雪来的时候很急躁,鹅毛似的雪花一片一片落下来。树木山川房屋很快被白雪覆盖,鸡鸣狗吠清脆的像绿皮萝卜,咬一口嘎巴甜。小生灵们站在雪地上,也是喜气洋洋的样子。 瑞雪兆丰年,农人们聚在一起谈论着来年的年景,雪放慢脚步,细细的叶片如松针落在大地上,厚厚的一层雪,像母亲缝补的棉被。父亲是喜悦的,他不停地往铜盆做得火锅内放大白菜、酸菜丝和红薯粉条,回头喊在厨房搓苞米的母亲,从腌缸里捞一块五花肉洗洗,切片码在汤锅里,我和弟坐在板凳上,眼巴巴等着父亲递进碗的那块肉。 父亲少了素日的严谨,凌厉。嘱咐我们痛快地吃,吃得浑身臭汗淋漓,贴近肌肤的虱子也跟着热血沸腾,爬来爬去找下口的地方。不过是简单的白菜片儿,吃到嘴里却喷香,外面大雪飘飘,室内炉火灼灼,这情景和白居易的诗词又有什么不同? 迁徙城市后,就没遇到一场厚重的大雪,也许是海洋气候,越来越暖冬,即使有那么一场雪,也是转瞬即逝,来不及在雪地撒个欢儿,就融化了。怀念村庄酣畅的大雪成了我文学里的一块田园,我常常在夜阑人静的时候,借着当年的大雪写小说和散文,不会让那一场场大雪走远。 偶尔等来一场雪,总要打通老家的座机,询问母亲,故乡的雪大吗?母亲的回答令我归心似箭,母亲说雪下得很厚,都没膝盖了,她急急忙忙挂断电话说去给麻雀撒一些谷物,别饿死这些小生命。 雪是洁净,清白的,雪是用留白洁净世界。“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王冕的《白梅》不与桃花李花混在一起,沦落在世俗的尘埃。质本洁来还洁去,消融和带走世间的一切浮躁奢华。 散文家雪小禅说“一个人的心里要住着山水,住着广阔,住着天高地厚”。穷也好,富也罢。这本是一场宿命,就像雪的盛开与陨落,大雪无痕,悄悄地来,又安静地离去。但是,雪化成最美的甘露,喂养地下的种子,滋润各种植物,雪很唯美的活在诗词歌赋的词典中,雪是佛性的皈依。 行走半生,已是满心沧桑,只想安然于世,不媚俗不奢望,做雪一般的女子,不带走一片云彩,平静的打理走过生命的光阴。 懂得给自己的人生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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