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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炸酱

皖西日报 新闻    时间:2024年12月19日    来源:皖西日报

  程家娴

  记忆里,刨花生是我童年最期待的一件事,也是村子里的女人们最开心的一件事,金秋九月的某一天,顶着太阳,戴着草帽,扛着小锄头,挎着竹篮子,拎着一壶水,一个院子的妇女们带着孩子就走出了大杂院,我们沿着弯弯曲曲的乡村小路一直走呀走,就来到了河边,河水很深,河面倒也不是很宽,一架竹桥歪歪扭扭地搭在河上,桥的两旁没有护栏,透过竹片的缝隙,可以清晰地看到在水里随波漂游的水草,偶尔还能看到几条快活的小鱼。我们小心地从竹桥上走过去,就像经历一次探险似的,很快到了河的对岸。
  对岸是一片广袤的沙滩,沙滩上栽满了桃树、苹果树和梨树。春天的时候,沙滩上到处都是一片绯红,蓝蓝的天倒影在清澈的河水里,然后,你似乎可以看到:漫天的桃花,微风一吹,粉红色的花瓣四散飘落而去,实在是人间胜景。
  我们终于来到了沙滩附近的沙地里,女人们就开始寻找“根据地”了,此时,花生地的主人已经将花生收割完毕,还有一些遗落在沙土里的花生等待着女人和孩子们去发掘。女人们戴着草帽,两手握着锄头,下意识地在沙土里翻来翻去,一开始的时候,他们翻出来的并没有花生,只是一些枯死的残根,或者几条卷曲着身子的米白色的软体虫子,要将沙土翻来覆去锄好几遍,或者不断地寻找“新大陆”,才能找到那么几颗宝贵的花生。
  孩子们跟在女人们后面,在女人翻过的沙坑里面玩沙子,或者和几个玩伴在果树林里追逐嬉戏,有的时候还能捡到到一两个被地心引力给“拽下”的果子,虽然那些果子又小又瘦,但是很可口,捡起来用衣服给胡乱擦一下,就塞进嘴里大口地吃起来。有的勤快点的女孩子就学着妈妈们的样子,两手紧握着锄头,认真地在沙土里寻找“宝贝”,要是挖到了花生,简直是比捡到金子还开心。
  女人们有的时候会歇一会儿,聚在一起,说说笑笑,一边说说家长里短;有的时候也会一边卖力地挖着花生,一边聊着家常。一个锄头下去,抬起头,擦把汗,大笑几声,再一个锄头下去,刨出来了几颗花生,弯腰,拾起来,放进篮子里。这块地方的花生被挖完了,再换一块地方,有的时候大家聚在一个地方,有的时候,大家又各自寻找“根据地”。
  累了,所有人就摘下草帽,躲在树下乘凉,喝几口凉茶,虽然天气还很热,但是大家的心都是凉快的,阳光洒落在树林间的树叶上,叶子便在女人们黝黑的脸上留下了斑驳的影子,微风徐徐,影子便在女人们的脸上轻轻地摇曳,似一个个婀娜多姿的舞女。女人们咧着嘴笑着,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在若有若无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岁月和紫外线给她们的脸印下了一道道皱纹,但是丝毫破坏不了劳动给他们塑造出来的淳朴和美丽。
  时间很快,一个下午过去了,太阳西斜,温度也开始下降了,树林间吹过一阵阵凉风,傍晚来临了,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一片河滩上,沙子似乎也变成了落日的鲜红。女人和孩子们收起锄头,看着满满一篮子的花生,擦擦眼角的汗水和手背上的沙子,开始回家了。带着期盼的心情来,收着一份喜悦回家去。孩子们的笑声回荡在树林里,勾起了农家人养的小狗的嫉妒,拼命地吼叫着。
  满满一篮子的花生,回到家可要剥很久很久,我们和妈妈一起把花生米给剥出来,放在白色蓝边的大瓷碗里。妈妈就开始张罗花生炸酱了,只见妈妈先把花生米淘洗干净,再放在碗里,然后她叫我去舀豆瓣酱,我带着一个小碗,走到楼上的露台去舀被太阳晒得似乎要滴油的豆瓣酱。妈妈把豆瓣酱放到碗里,再切一些剁椒碎,切几片生姜,拍几颗大蒜,有的时候妈妈会放一些豆腐丁在里面,或者再切一些青椒片放在一起,最后,再在碗里放一勺水,加一些猪油,前期的工序就好了。大铁锅里煮着饭,把酱碗放进去和饭一起煮熟。可想而知,在揭开锅盖的那一刻,饭香、花生米的酱香一下子扑面而来,随着缕缕白色的水汽升腾,厨房里昏暗的光线似乎都有了幸福的味道。
  当然,最幸福的肯定是吃花生炸酱,小小身板的我竟然可以就着花生炸酱吃掉满满两碗米饭。一家人围坐在小饭桌旁边,筷子和碗碟碰撞的叮当声,我和弟弟的嬉闹声,爸爸妈妈的呵斥声,开水壶里清脆的鸣声,交织在一起,这便是最真实的人间烟火味吧!
  所谓生活,无非如此:一家人在一起开心地,哪怕只是细数着院子里的那一簇簇芬芳的月桂;哪怕只是呷几口清香粗淡的土茶;哪怕只是一家人坐在一条长长的木凳子上,看着门前偶然“着陆”的几只小麻雀;哪怕大家都不说话,只是围坐在一起吃着那份简单朴素的花生炸酱!
  最美的风景是家,最美的时光是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最浪漫的事是和家人一起共享这平凡的人间烟火,共享这一大碗香香的花生炸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