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草草的事
皖西日报
作者:庞明明
新闻 时间:2024年05月30日 来源:皖西日报
庞明明
大概是2018年初春,我和兰姑娘立志要当农夫,于是从种草养花开始。她从网上买了营养土、花盆、花铲甚至是花籽和花苗。我们的养花大业就这样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那时我们相互陪着每晚在图书馆看书。夜晚归来,暖风习习,甚是舒爽,日子也甚是充实和惬意。遇到小商贩拉着葱葱郁郁的盆栽便买上几盆,芦荟就是那个时候被我带回家的。对于姑娘们来说,“一时兴起”和“三分钟热度”真的不是贬义词,且,那些商贩们的盆栽大都不易存活。于是,被时间留下的竟然只有芦荟。 那年兰姑娘还住我楼下。某天她做道路绿化的家人带回家几株栀子花苗。她发现宝贝似地把我叫下去,给了我两株。那真的是两株成熟的,已经带有花苞的栀子花苗。我细心地种在花盆里,放在阳光充裕的南阳台上,期待能够花香满室。然而,我带它回家时它有多么让我欣喜,它未能成活时就让我有多么难过。一株第三天就死了。另外一株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就只留顶端的两片叶子。我便放之北阳台,任之。连同那盆被我种歪了的芦荟。 我的生活或者我生命的轨迹于2018年夏发生了改变。我日复一日地走进我的房子,也日复一日地忽略房子里的一切。2019年初夏,我一身疲惫地返回家中,躺沙发上休息,外面已经是有些刺眼的阳光。不经意间透过纱门看到北阳台上依旧只有顶端几片叶子的栀子花悄悄地开出了一朵雪白的小花。那一瞬,我是何等的欣喜和感慨。小花在顶端的两片叶子中间,小小的,在初夏的风中摇曳着。我不敢相信它经受住了2018年的严冬,又怎样在风中扎挣,最后开出了生命的花朵。我去浇了水,松了土,放了点花肥。我希望它能长成我希望的葱葱郁郁的样子。 2020年的春天,我们都被禁锢在家中。生命的脆弱、渺小、不堪一击,在2020年伊始被再次无限、真实地放大。对病毒未知的恐惧让人们噤若寒蝉。北阳台的栀子花依旧呈现不出我所希望的生机,甚至连顶端的那两片叶子也灰蒙蒙的,实在不应该是春天植物所应该有的模样。再过些日子去看的时候连顶端的两片叶子也枯萎掉落。我有些难过。好友安慰我说,生死都是天命,不必太过在意,不虚度就好。我应承着,却也难过了许久。 然,六月末的一天我去北阳台取刷车用的拖把,虚瞟间似乎看到了一点嫩芽,没错,是嫩芽,怯怯地,又傲娇地长在已经枯了的栀子花茎上。我几乎要被震撼到,急忙告诉好友,她也有些不可思议。 我不敢再去看它,更不敢再有期望。活着,就好。 终于勉强可通行的时候,第一件事便是去乡下看望姥姥。姥姥家门前有一方菜园,郁郁葱葱,满是生机。姥姥让妈妈和姨妈们去摘些菜带回去吃,说,都是自己种的,没农药。姥姥固执地认为城里买不到那么干净、无污染的蔬菜,也固执地认为她的子女们只有吃她亲手种出的粮食和蔬菜才会更加健康平安,更加固执地在90多岁的时候依然不肯让土地荒芜,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开辟出菜园,种满蔬菜。 妈妈在摘鲜嫩的荆芥。那一畦充满生命力的荆芥真是让我羡慕。我说,这能不能拔几棵我拿回去种。妈妈顺手给拔了一把。姥姥叮嘱,就这么拿着,不要用手碰根,三天内都能种活。我说,哪里会等三天,明天我回去就给种了。现实是,等我从车子后备箱把它们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了。蔫蔫的,根部的土都干了。我赶紧把它埋到一个花盆里。暗暗祈祷它们能够活下来。等到它欣欣然生长时我把我的粗心和担忧告诉了姥姥。姥姥说,乡下草贱,没那么金贵。你尽可摘着吃,越吃越旺盛。我哪里舍得摘着吃,能郁郁葱葱已经完成了我对它们的期待。于是整个夏天它们疯狂地生长,终于长成了谁都不认识的模样,一点不复当初的可爱和矜持,甚至不复当初的清灵。我有点懊悔,向妈妈提起,她说,等种子成熟把种子收集起来明年再种下去,它只活一季。 似乎被谁施了诅咒,病毒、洪水、极端天气,让芸芸众生皆精疲力尽又无可奈何。发现芦荟的秘密是七月初一个雨天的午后。我拿了本书,搬了个小凳子,坐阳台上边读边看雨。似乎还拿了一杯水放手里握着,以抵挡庚子年七月的寒气。雨水透过栏杆细细地洒在脚边不远处的芦荟上。我发现芦荟长大了不少,叶间有些许新绿,于是就把盆移动了一下。然后,我发现了更多的新绿,挨挨挤挤地长在叶间。我吓坏了,粗心的我一连数月不给它浇水它是如何活下来的,亦不知它又是怎样爆发出如此顽强生命力的。朋友告诉我该给它换盆了。我也觉得该给它换盆了,可我不敢,我怕我的关注会让它不知所措,亦怕我过分的温柔或不经意的粗鲁会让它像栀子花和荆芥一般最终离我而去。 我带它去花店,让花店老板把新绿分了出来,又换了个大盆。花店老板颇有些嘲笑地说,芦荟最容易活,你自己就可以换的,不用这么麻烦。我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是花的克星,我不能碰。老板哈哈大笑,末了,说道,花养不活多半是主人太勤快了! 是的吧,反正我是不敢再多关注了。生命总能找到自己的出路,多给些空间和自由,各自美丽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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