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种鹅
皖西日报
作者:王宜茂
新闻 时间:2024年02月29日 来源:皖西日报
许珩 摄
王宜茂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家家户户都搞小养殖。春天庄户人家就开始逮小鹅来家喂养,等秋冬季节牲口长大了,宰杀腌制成腊货,过年招待客人。 我们生产队有两户人家养种鹅。冬季来临,种鹅圈在家里,需要喂食,浪费粮食,绝大部分种鹅吃不到外面杂食,下蛋量少,所以整个冬天,我家的鹅种都是放到大冲水田里野放的。 秋收过后,塝田地势高,不积水,都种上了小麦或者油菜。大冲面积广阔,田连田,上下田落差小,不便于排水。水稻收割完毕,社员们便把稻茬田犁过来,贴好田埂,灌满水,等来年开春栽培水稻。 冬季霜降过后,冲田稻茬在水的浸泡下变软腐烂,杂草开始生长。那褐绿色的丁香蓼,叶片成齿状,伏在水里。还有三棱草、鸭舌草、野荸荠、牛毛毡、眼子菜、飘拂草、水马齿苋、碱草等大量生长。虽然天寒地冻,它们丝毫也不减其旺盛的生命力。 严冬的早晨,白霜隆重地覆盖着大地。池塘和水田都被冻上了。太阳暖洋洋地升起来了。公鹅在鹅笼里伸长脖子,率领众鹅吵闹起来,以宣泄它们对圈着生活的不满。“嘎喽……”四五只母鹅种应和着,鹅笼矮墙再也挡不住它们,它们扑扇着翅膀,要飞越土坯砌的鹅笼围墙。我在父亲的吩咐下,把它们赶了出来。 “你把鹅种放到大冲水田里,要看住,不能吃人家的麦菜。”父亲吩咐道。我拿着竹竿,应和着向田野走去。我赶着一群种鹅出去时,父亲又交代我:“记住,鹅都在下蛋,不能从高坎往下赶,更不能打它们,不然就不能正常下蛋了。你明年的学费还等这小鹅卖掉才有。”我附和着,大公鹅雄纠纠、气昂昂地迈开脚掌,昂首挺胸,领头走着,后面四只母鹅跟在后面,边走边热闹地交谈着什么。 我把鹅赶到大冲水田里,明镜似的薄冰覆盖在水田里。鹅们笨重的身体压在上面,脆弱的地方被鹅掌踩得“哗哗”响,有的冰面碎了,有的裂开了,水往上溢。最可爱的是鹅踏在冰面上,就像刚学滑冰的新手,东倒西歪,后来累了,通红的脚掌太滑了,索性把胸脯扑在冰面上蹲下来。它们互相交谈着,仿佛在说:“等一会吧,冰化了就行了。” 公鹅不怕滑倒,它骄傲地甩着长脖子,那冻得通红的额头鹅包,加上扁平的嘴巴,对着脆弱碎了的冰下水里的泥巴,狠狠地夹了一口,夹起了一些水草和泥巴,使劲地摆去泥巴,大声吼叫一声,仿佛在告诉同伴们,它找到吃的了。 太阳渐渐升高,没有风,地面暖和了许多。旷野上,田埂边的冻土湿漉漉的,有些粘泥巴。田野里不时地传来冰融化时的“咔嚓”声,阳光透过薄冰照进水里,那水清澈透底,整个水田里一览无余。 鲍庄的孩子也赶着鹅种出来了。他家的鹅身上用红色颜料涂在翅膀上着了色,怕与别人家弄到一起不认识。两家的鹅还没有走到一起,我家的大公鹅昂首宣誓,不准进入它们的“势力范围”。它伸长脖子摆出一副战斗的姿势,大声呼叫,拖长声音,其他几只母鹅也附和着围上来。 我们把鹅放到田里,找一处避风的田坎蹲下来,坐在枯草上。太阳暖暖地照着大地,一会儿脸晒得发烫。仰面躺在巴根草上,像睡在软绵绵的床上,浑身暖乎乎的。 田野里的一只母鹅上了埂,焦躁不安地到处寻窝下蛋。它一会儿便从田埂荒草上蹲下来,一会儿又拉着嗓门叫着往田埂另一头走去。我知道它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下蛋。我径直向它走去,快到跟前,我口里说:“蹲,蹲蹲……”,它很温顺地蹲下来,我双手托着它的胸脯,抱着往家里走去。 唐李郢有诗歌云:“腊后闲行村社边,黄鹅清水真可怜。何穷散乱随青草,永日淹留在野田。”童年放种鹅的生活正是如此,它留在我的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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