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棉花
皖西日报
作者：李汝颖
新闻 时间:2024年02月01日 来源:皖西日报
李汝颖
2021年初冬的一场大火燃尽了张伯的三代家业。张伯是一位弹棉花匠人。上世纪八十年代,弹棉花是个红火的行业,一张弓、一根弦、一个木槌,一双有力的双手便可弹奏出美妙的旋律,洁白的棉絮如流云般飞舞,木槌敲打出“嘣嘣嗒、嗒嗒嗒”有节奏的弦音,弹出一床床棉被,一丝丝的温暖。
“棉花街里白漫漫,谁把孤弦竟日弹；弹到落花流水处,满身风雪不知寒”。弹棉花,俗称“弹棉絮”,是古老流传手工艺之一。像张伯一样的弹棉郎以此为业,代代相传,他们用“单弦竖琴”弹出的棉被成为千家万户必不可少的嫁妆之一。年少时,棉花曲也成了我最爱的自由舞曲。那时没有朗朗上口的说唱艺术,没有活力四射的街舞风尚,但传遍大街小巷的弹棉花声成了我们儿时独特的韵律舞蹈。铺子里的工匠们头戴帽子和口罩,手持棉弓,在洁白的棉絮中翩翩起舞。
“棉弓、弹花槌、实木磨盘,是我们张家的三件宝。”张伯曾笑着告诉我们。在如今先进机器发展的时代,张伯仍坚持着手艺人的传承。他对于棉花的要求非常高,亲自挑选购买,放在草席上撕碎、铺开,精细地清理棉花中的灰尘,确保每一丝棉絮的纯净无瑕。弹棉花时,张伯用弹花槌敲打棉弓的牛筋,依靠着牛筋的弹性震动,打棉花弹得越松越散,棉花的纤维重组就越充分,保暖性就更好,更经久耐用。凭借着身稳、腰稳、手稳的技术巧劲,通过不间断地弹敲7000多下,用1700条纱线纵横交错分布成网状,最后用实木磨盘压实平整,手工缝制,才能完成一床优质棉被。
通常一床棉被一做就是两天一夜,远不及机器的便捷高效,也有不少邻居街坊提出传统手工艺过时,做出的棉被不及机器做的轻薄。但张伯仍旧执着于工匠人的坚守,手持着“单弦竖琴”依然弹奏着独属于他的棉花曲。络绎不绝的顾客们固然也喜爱这种老手艺,他们认为手工棉被格外松软贴合,更加暖和。张伯说:“时代再变,温暖厚实的棉被还是会有一席之地的。每当我亲手把红色的羊毛线在棉花上绕成喜字,大红的双喜在雪白的棉花上映衬得格外喜庆又好看,细细密密地一针一线缝制好每一床棉被,我就特别有成就感。”
我是张伯家的常客。每每经过张伯的铺子旁,看着飞舞的棉絮,听着趣味十足的韵律,欣赏着张伯在棉被旁行云流水般地游走,我便移不开脚步,随之晃动起身体来。时常也会有放学回家的小朋友,因为观看而忘记了回家的晚餐。
棉花曲的终止线停滞在2021年的冬天。初雪飘落在焦黑的房梁上,仿佛棉絮又飞舞起来,弹奏的“嘣嘣嗒、嗒嗒嗒”的乐曲似乎重新弥漫着整个房间,铺子变得明亮,灯光也温暖地照亮着雪白的棉被。刹那间,我仿佛看见了张大娘递过来一个陶瓷缸子,穿着粗布大褂满身“雪花”的张伯匆忙喝过几口又继续弹敲起来。
“弹棉花呀弹棉花,半斤棉弹成了八两八,旧棉花弹成了新棉花,弹成了棉被那个姑娘要出嫁”,《弹棉花歌》是我们曾经口口相传的歌谣。随着机械化的普及和羽绒被、蚕丝被的备受青睐,弹棉花的传统手工艺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这首需要7000多次敲打谱成的棉花曲也将成为老一辈人心中的最美乐章。
|
放大
缩小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