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爱
皖西日报
作者:郑花荣
新闻 时间:2023年06月29日 来源:皖西日报
郑花荣
整理旧物件时,突然看见屋旮旯里放着的两匹秧马。这两匹秧马是父亲生前送给我的。以前插秧不像现在都是插秧机,那时都是人力手工插秧。插秧前要先给秧苗一把一把拔好,再用秧篮挑到整好的水田里散开插。拔秧的时候腰弯着太吃力,就坐在秧马上,人轻松而且出活。
秧马就像小凳子,但它不是凳子,它只是拔秧时坐的农具。秧马的底板一端是长方形的,另一端翘翘得像船一样。有的庄户人家孩子常常在苗床田里给秧马当船一样推着玩,大人咋呼了才肯上田埂。秧马有四条腿的,也有三条腿的。父亲做得秧马就是三条腿。
父亲做的秧马没有集市上卖得好看,但实惠耐用,周围村庄的乡邻见了都喜欢买。记得每年过了二月二,父亲就开始忙活。父亲喜欢捕鱼捉黄鳝,但那段日子放弃一切爱好,专心致志地只做秧马一件事。因为清明过后,稻芽儿一下田过不了多久就要插秧。秧马要在插秧前做好才不会耽误用。
做秧马的树要提前买好放在水里浸泡一段时间再捞上来剥皮晒干。父亲刚开始做秧马那几年附近没有电锯加工厂,只好人工拉锯,他先是和母亲一上一下地扯锯,后来母亲实在是胳膊酸了,扯不动了就请人帮忙。帮忙的人除了好酒好菜的招待外,秧马做好了父亲总要送两匹算做答谢。
父亲卖东西不喜欢讨价还价,卖东西人家说便宜点时,总会给人家的零头抹去。母亲说父亲卖秧马实际上是连卖带送。15元钱一匹秧马,人家给十一二元也能高高兴兴地拿一匹回去。父亲说乡里乡亲的块儿八角的算啥。有一年集市上卖秧马的少了,秧马一下子变得稀缺,母亲不知道从哪儿听到消息,她让父亲秧马多少也涨点价钱。父亲还是往年的老价格,一分钱也没涨。记得父亲那一年的秧马特别好卖,被人挑剩下的都卖光了。母亲说天底下找不到像父亲这么傻的实心眼人。
那几年因为孩子爱生病,我家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庄子好几户人家听说父亲的秧马做得组实,就让我从父亲家给她们捎几匹秧马过来。我将邻居们给的秧马钱给父亲,父亲怎么也不肯收。他说给孩子买点营养品补补,孩子的免疫力上来了就不会再生病了。父亲和母亲那时也60多岁了,想着都那么大岁数了忙点钱还贴补我们家家用,心里真不是滋味。父亲看见我眼睛红红的,忙说,人都有难的坎,过去了就好了,你还年轻,慢慢,会好起来的。
父亲知道我粗枝大叶的性格,送给我们家的两匹秧马特意在秧马底做了记号。有一年插秧收工的时候,我把秧马忘在苗床田里了,第二天去田里一看没有了。黑毛猪家家有,即便找到了也说不清就是我家的。想起父亲说秧马有记号,我就给另一匹秧马底翻看一下。果然父亲在秧马底上用凿子轻凿了一个小凹槽。凭着记号,我轻而易举地找回了丢失的秧马。
土地出租给种田大户后,因为都是机械化操作,秧马也成了时光里的老物件。看着屋旮旯里这两匹秧马,我是无论怎样也舍不得丢弃。父亲去年冬月离世,我已经失去了父亲,惟愿能保存一些时光里的爱。我轻轻擦了擦秧马上的灰尘,泪水忍不住再一次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