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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姥姥姥爷

皖西日报 新闻    时间:2023年04月06日    来源:皖西日报

  梅香

  清明时节雨纷纷,每逢佳节倍思亲。其实老人家们的音容笑貌一直在我脑海里时不时地闪现,他们是我成长时期的最亲最亲的亲人,尤其是姥姥和姥爷,在我儿童期间的影响很大。
  我出生在六十年代末,是在贫困的农村长大的,早年的记忆多数留在农村老家,那小小庭院、那一坛花草、那茂盛的葡萄架、那酸甜的枣梨桃杏,甚至菜园里的黄瓜、麦田里的豌豆、野地里的荠菜,还有姥姥一直惯着我们,在夏天的稻场搭上凉席,边为我们扇扇子驱蚊子,边给我们讲神仙故事,即使下小雨,如果我们想在外面也不怕费事地搭起雨棚,我们听着雨滴的嗒嗒声,合着姥姥的神话传说,嬉闹着,无忧无虑;夏夜星空数着眨眼睛的繁星,想象着嫦娥是不是可以在月亮与星星之间飞来飞去?
  姥姥是非常非常勤劳而聪慧的人,虽然不识字,但是并不妨碍她成为村落的“能人”。她种菜园,村里许多人家都受益,菜秧分给村民、蔬菜分给家里没有女人的户子,一年四季没有断过。我记得村里有个“半拉老头”(在我们小孩眼里)带着3个光屁股男孩,本来就穷得叮当响,又没有女主,我姥姥可怜见地经常把辣椒、茄子、瓠子、葱蒜等蔬菜成筐给他。父亲因为在城里工作,能够搞到麸皮米糠,姥姥就每年辛辛苦苦地养两头肥猪,年底一头卖掉,一头宰杀,多是腌制起来,够一年荤腥食用。记忆犹新的是杀猪当天的“打猪衁”,不下于全村干群大聚会,在我家院里摆桌摆碗地吃喝一天。我却是不敢留在院里,躲进屋内,甚至捂住耳朵,只因为从猪仔喂养到肥仔,在调皮戏弄中养出了感情,嗷嗷叫声,振捣着心房。每每这个时候,姥姥再忙也会从厨房里抽身安慰我。到现在我还会想起那头长不多大的黑花猪,有一次它偷吃装在木桶里的猪食,头插进桶里吃得欢,可是吃完后木桶变轻,它的小猪头拔不出来啦,只见它“戴”着小木桶满院子跑。
  姥爷是庄稼把式,挣工分足足的,犁田耙地样样在行。记忆中我家生产队分的有棉花,姥爷还耙出很多棉花根,晒干当柴火;姥姥夜里纺棉花线,有机会还会带上我去镇上弹棉花做棉被;分红芋的时节,队里会支起大锅熬制芋头粉,姥姥会做粉丝,我们小孩就在锅灶边等着吃余下的粉底;起塘分鱼的时候,鲫鱼鳙鱼胖头鲢子,大小鱼搭配着,我们小孩最兴奋,在起网的时候,比上岸的鱼虾还要蹦跶,捉捡大人们看不上眼的河蚌、麻虾、麻古愣子(一种身上有花纹的胖胖的小鱼),回家养在水缸里、木盆里,权当“宠物”,当然最终都成了猫咪的“最爱”。
  七十年代末,我们全家迁徙到县城,现在看来对姥姥和姥爷是多么“残酷”的事情,他们在年近六旬的时候离开熟悉的农村和他们生活几十年的人文环境,丢弃他们熟稔的种养技能,在陌生的城市开始全新的生活,而且是毫无保障的生活,不亚于现在的白手创业。
  他们真的是白手起家。解放前后的苦难生活教会他们负重前行,从来不会质问“为什么”,而是“我要怎么干,才能生活下去”。那时候我刚上初中,我记得姥姥和姥爷起先与我们蜗居在一起,就几十平方的居室,我们兄妹三人都还小,加上爹爹、我父母,8口人,靠的是父亲母亲低微的工资生活。姥姥和姥爷、爹爹,他们开始“讨”生活。
  爹爹在电影院门口摆书摊,我家那时候有许多小人书,这得益于爸爸是文口的人,能够买到最新的图书。姥姥和姥爷开始炒瓜子出售,也是在电影院(那时县里唯一的文化娱乐场所)门前摆摊。记忆最深刻的是姥爷的双手,那是什么样的手啊,裂痕累累,那是搓揉瓜子留下的“印迹”(瓜子炒熟后洒盐水晾干再搓,制成咸瓜子),想想都扎心啊。盐渗进一道道裂口,该是怎样腌心的“痛”。可是,他们就是靠着这样的辛苦劳作,一年四季拼斗了五六年,逐渐有了自己的屋(窝),那小小的不足20平方的屋子,屋外搭建一个披厦支起一口炒瓜子的铁锅,屋子虽然小、暗、寒,但是他们的心里肯定是敞亮的、温暖的。他们终于靠自己在城市里有了安身立足之地。
  辛酸的是我上大学的时候,姥姥他们由于善良无知加社会误导,打会(非法集资)造成极大的伤害,举家搬迁到六安。姥姥姥爷在七十岁的时候,再次“白手起家”。先是租房,做起手工馍生意,因为用酒酿自然发面,味道好,香甜有嚼劲,价实,老少无欺,生活上基本不要我父母承担。姥姥姥爷做的手工馍在我们生活区域附近居民都有深刻的记忆,以至于姥姥姥爷因为年龄关系做不动不摆摊时,依然有很多熟人询问:潘姥姥咋不出摊啦?哦,我的姥姥姥爷名讳:潘素芳、孙玉友。
  姥姥姥爷离开我已十几年啦,再长的相思牵着的都是过滤了的记忆,就像濛濛的丝丝春雨,看似虚无,实则似一枚枚银针扎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