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荷的清香里
皖西日报
作者:周锦玉
新闻 时间:2023年01月12日 来源:皖西日报
周锦玉
爱,大抵有两种方式:一种一见钟情,一种日久生情。而我对荷的爱基于这两种方式又不同于这两种方式。我喜爱荷,不仅喜爱她摇曳的风姿,更喜爱她同根同生,一路并肩互怜互爱的信念。 记得小时候,村子里唯一的池塘坐落在我家宅基地的东头,与菜园地毗邻。每逢春天,我便缠着母亲带我到菜园地翻土播种。玩着泥巴晒着太阳,浑身暖暖的,初春的气息蕴藏着泥土的味道,舒展的懒腰让很多无名的花儿草儿拔节似的鲜活,我也褪去厚重的棉衣跟着鲜活。趁机还可以跑到池塘边,拿着棍子胡乱拍打水面,仔细辨认细波涟漪的水面上是否露出绿黄色的新芽。 池塘是我们小伙伴玩的主战场,整整一个夏季,池塘都是我们憩身之地。每年春天,我早早就开始关注那池塘,掌握池塘里的每一条信息,随时播报池塘里的变化。荷从什么时候开始冒出水面,这是我最热衷的信息,也是我年年最得意的“专利”,更是向小伙伴炫耀的资本。有时为了信息的精准度,为了视线的清晰度,还会用木棍泥块赶走闲散的鸭鹅,有的鸭子扑棱棱地踏着水面奔跑,红红的脚掌像撕开的扇面忽闪忽闪的,长颈的鹅还时不时地扭头反击,朝我嘎嘎地抗议。 记得有一年,似乎春天来得比较迟,望着水面,我每天都在无望的期盼中等待,等待平静的水面有蜻蜓的涟漪、稚嫩的尖芽。可孩子的耐性终是不足,终于在一个日落的傍晚,闷闷地回到家,不声也不响,晚饭也恹恹的。总是担心被冰水覆盖一冬的荷能否还有勇气破水而出、迎风亭立摇曳?母亲见状心疼地问:“谁惹你了?这么低眉搭眼的?”我嘟着小嘴垂着脸,眼泪倾刻间顺着脸颊叭哒叭哒往下落,伤心地问:“池塘里的荷是不是都冻死了?”母亲抚摸着我的头,笑了说:“荷怎么会冻死呢?荷在水里有松软的淤泥包裹,就像麦子藏在雪地里,盖着厚厚的棉被呢。”母亲一边说一边反问我怎会有这奇怪的想法?我一听立即止住眼泪,一本正经地回答说:“去年这个时侯水塘上面早就露出很多尖芽了,今年至今一个也没有,我的本子上都记着呢。”母亲见我认真的样子,安慰我说:“这与气候变化、月份有关,过不了多久就会长出来的。”我将信将疑地望着母亲,母亲眼神里的肯定,让我晚上又梦到满池塘的荷,娉婷袅袅,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是的,那年的荷足足推迟了半个月才羞答答地浮出水面,欣欣然提醒我夏天的脚步近了,哥哥的绿伞就要撑起来了;我这朵小花快要开了。 在母亲的眼里,荷叶就是哥哥,荷花就是妹妹,兄妹同根,经风沐雨,相依相扶。童年的夏夜,有很多童话相伴。稻场地是一家人甚至是一庄子老老少少纳凉的地方,有时甚至会延续到下半夜,而我只喜欢捕捉萤火虫,放在哥哥给我采编的荷叶帽里,再盖上带柄的荷叶,绿色的琉璃瓶经脉纵横分明,格外清透明亮。哥哥说荷叶的经脉都是《西游记》里的蜘蛛精留下的,每顶荷叶都有九九八十一条精丝呢。不信,让我数数,可每次我都在数八十一的路上睡着了,梦里总有漂亮的蜘蛛精在向我抛丝招手。 我喜爱荷,喜欢在烟雨朦胧的傍晚赏荷,更喜欢与荷一样的他在月下赏荷,静寂的小路,平仄婉转,蛙鼓蝉鸣,甚至不用言语,都有彼此抬眸的灵犀。深绿的情意,让人久久凝望回眸。多年之后的夏天,我与他去北京游玩。在圆明园废墟旁边的一座拱桥上沐着夏风、呼吸氤氲的荷香,享受着荷的“冰肌玉骨,清凉无汗”,沉醉在一片绿意里,静在一朵莲的语境里,吸进幽室,沁入心脾,淡淡的清香像似鼻翼里一曲高山流水的潺潺琴音,让人浑身上下都流淌着荷的清爽,惬意而悠闲。远望水面的他,感叹地说:“再华丽的城堡都有倒塌的时候,也只有这湖里的荷了,冬去春来年复一年,只要莲子在,荷叶与荷花永远都并蒂而生,不离不弃。”忽然,他动情地握住我的手说:“你愿做我的荷花,永远的荷花吗?”我笑了,娇艳的莲瓣悄然美丽了整个盛夏。同年年底,他荣升为我的先生。 是的,亭亭的荷花没有碧翠的绿伞就失去了鲜活,偌大的翠盖没有荷花的点缀也暗失生机。出尘的荷啊,静静地享受着夏雨敲打的清脆,或抑或弹,不紧不慢,两两相望,这是荷的境界,也是我修行的方向,我愿用一生去努力,砸碎自己揉进绿荷,揉进红莲,揉进埋没千年依旧能萌芽的莲子,那里有我一半的血液,一半的肋骨,半生的摇曳。 我喜爱荷,不仅喜爱她“出淤泥而不染,香远益清,亭亭净植”,更多的是红花与绿叶的坦荡与相望。我曾无数次地问自己,对荷的喜爱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是周敦颐的《爱莲说》,还是《西洲曲》的萦心绕耳、千年不绝的吟唱?也许是,也许都不是,幽幽初心,只能被星光微照,被蛙声拉长,唯有荷能“惊起一滩鸥鹭”,融入栖息暮归的诗情。喜爱,源是一种初心、一种情愫、一种力量、一种更为向上的纯洁与静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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