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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的记忆

皖西日报 新闻    时间:2022年02月17日    来源:皖西日报


  风雪大别山   汪俊浩 摄
  丁仕龙

  柴是人们基本生活的必需品,素有“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之说。“柴”还摆在这七件事的首位,可见其重要程度。然而在早年,不是每个家庭都有着充裕和优质的燃料——柴。在那个就地取柴的年代里,人们为柴而忙是劳动的重要内容,对此,我有着挥之不去的深刻记忆。
  老家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土壤肥沃,饱含水分,群众称之为夜潮土,种植的农作物主要是火麻、小麦和玉米。其茬口安排是:头一年冬种小麦,开过年种火麻,端午前后收了小麦种的玉米,叫麦茬玉米,农历六月份,砍了火麻种的玉米,叫麻茬玉米。
  火麻的表皮剥下来可卖钱,这是当地农民群众收入的主要来源。麻秸秆,长的是盖房屋的重要材料,家乡三大怪中有一怪是“麻秸墙,桩在外”,就是指那里的庄户人家房屋大都是用麻秸扎成而后糊上泥巴的。而剥麻所打下来的短麻秸,则是农户的优质烧锅柴,短麻秸一般两至四尺长,可随时根据需要从屋外搂到锅门口,好码好放。麻秸另一个优点是点火容易,擦一根火柴就能将踩破了的麻秸点着。
  炎夏的早晨,东方刚露出鱼肚白,父亲就起床套上牛犁地了,我则被叫起捡麻茬。我跟在父亲后面,目不转睛地瞄着被犁铧翻上来的新土,一见麻茬便迅速捡起,掰掉裹在麻茬上的泥土,丢进筐里。若筐里麻茬快满了,就飞也似地跑出地块,将麻茬倒至路边堆着,然后再返回来继续捡。
  日上三竿,地犁完了,接着是耙地。父亲站在耙上轻轻地抖动着牛鼻绳,牛根据父亲的旨意在前面或慢悠悠地走着,或转弯抹向,很是惬意,我则又一次跟在耙的后面捡麻茬。一见到麻茬从耙缝中划出,我就快速地捡起攥在手中,不直腰,又去捡第二个、第三个,我一上午捡的麻茬如果省着烧,足够一家人烧上20多天。用麻茬煮的饭,底火足,饭散朗,锅巴香。
  当年,玉米秸、麦秸也是家乡人家的烧锅柴,但是留给人们的印象,远不及麻秸与麻茬。这主要是它们体积大,泡泡囊囊的,锅门口难以存放,若遇雨水浸湿,很难点燃。大约我在读初三的一个星期天上午,岗上的表姐来我家,凑巧那天父母和奶奶都不在家,她坐了一会儿就要走,我觉得不合适,于是就想下一碗挂面给表姐吃。
  我舀了一瓢水在锅里,就去灶下烧火,哪知锅洞口放的全是潮湿的玉米秸,怎么也点不着,费了好大一摊子劲终于点着了,不一会又灭了。于是我就用吹火桶对着灶膛里吹,吹着吹着,只听“嘭”的一声,那红红的火舌往外一伸,差点燎到我的眉毛,表姐当时坐在我身旁,她眼疾手快,立即把我往她怀里一拽,才避免了一场火烧眉毛的惨祸。
  多年后,爱人怀孕了,作为准爸爸的我心情无疑是喜悦的,但我更知道女人分娩的痛苦,因此,在她分娩十多天前,我就向学校请假回到她身旁。在必要的物质准备中,当然也包含“柴”。一天早晨,我扛着尖担冒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来到镇上的柴行。诺大的柴行显得特别冷清,总共只有十多担柴稀疏地摆在那里,于是我抓紧挑了一担枝柴,过了秤,付了款。付款后,我又有点迟疑,140斤,我挑得动吗?短暂迟疑后,我还是挑起了这一担柴,往家的方向走去。飘雪化成的水往袄子里面渗,汗水穿过内衣往外冒,浑身都泡在水里,但我丝毫不觉得冷或热,只想到自己有义务要把这担柴挑到家。尽管这么重的担子我从来没挑过,但是二道河上的独木桥我还是毫无惧色地过去了,黄球鞋的袋子断了,一路上我就把它当成木屐穿。这次买柴的始末让我懂得有时候人的潜能真是无限的!
  教育局一纸调令让我来到一所深山里的学校,爱人和孩子落户于学校附近的生产队,这期间摆在开门七件事首位的“柴”,则是名副其实的“柴”了,并且由我亲自上山砍。当时,这深山老林还没通公路,漫山遍野都是茂密的森林,封山育林的政策也未严格实行,因此队长告诉我,山场无论是集体还是个人的你都可以砍,要么,你就不要上山了,我动员一下让每家每户给你送一些柴来。
  队长的一番话说得我心头热乎乎的,我婉言谢绝了队长的好意,坚持自己上山砍柴。头两次是邻居老蒋带着我上山的,他教了我砍柴注意事项:尽量在树木密集的地方砍;砍树要贴地砍,根茬不能留高了;树快被砍倒时人一定要站在树的上方;上山前一定要磨刀,还有如何使用柴码等。这柴码是扛柴的工具,老蒋送给我的,它由一根2米左右的木叉和一块窄横板组成。横板大约二尺长,三四寸宽,固定在木叉中间,一端紧贴木叉前面,一端伸向木叉后面,然后将木叉的两个顶端与伸向木叉后面的横板用铁丝捆紧,木叉的后方就形成了一个无底边的三角形框子,砍的柴就码放在这框子中。运柴时肩膀扛在横板上,手抓住木叉的立柱,放心大胆地过坎爬坡,很稳当,如果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只要把柴码往树旁或山坡边一靠就可。扛柴码时,一只手抓住柴码立住,另一只手拿着一根小木棍放在另一肩上,木棍的一头将身后的木柴微微翘起,这样就能让重量分担在两肩上,还能起到平衡作用。
  在山区工作生活的十几年,我深深体会到山区劳动人民的智慧与友善。
  改革开放后,我从乡下调到县城,以后又调到了市里,燃料逐渐以煤球为主,后来又完全用上了清洁能源——电和气。就地取“柴”的景象早就退出我的生活。不过,那些捡麻茬、雪天买柴、烧玉米秸、上山砍柴的经历,既历练了我的人格,也成就了我的人生,真是一种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