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之物语
皖西日报
作者:陈波
新闻 时间:2021年06月24日 来源:皖西日报
 祝梅生 摄
陈波
“清明插柳,端午插艾。”端午时节,把几枝茁壮的艾蒿插在门旁,和手写的春联一起辟邪镇宅,仿佛是自然与中国的节气从远古时便已形成的某种默契。 “两块钱一根,两块钱一根了。”端午节上午十点半,老菜市场一角,近午的阳光火辣辣地炙烤着。卖艾蒿的老妇人一脸的汗水也顾不上擦一把,地上一小堆别人挑剩下的青灰色艾蒿短小瘦弱,最长的只有尺许,阳光下原本鲜绿的叶子已有八成蔫了。 “要买就买,就这些了。”“还是买两根算了吧,别的地方怕也真没有了。”在这端午的中午,想买到像样的艾蒿回家的可能性也在随着日头上升而在不断下降着。其实,昨天早晨送儿子上学的路上,就已经看到不少人雄纠纠地扛着足有丈余长的艾蒿回家了,因为太长不好带就没买。“算了,也就是应个节气吧,有就行了……” 到了4楼家门口,却见一支鲜活挺拨的艾蒿斜斜地依在自家门框边。“许是孩他妈刚刚才买的?应该不会,否则会打电话说买过了的。”往右边一看便明白了,邻居家门边也竖着一模一样的一支艾蒿。一定是邻居买了艾蒿回来,看到我家没有,便替我家也放了一棵。 在那一刻,我的心被什么暖暖地撞了一下,我甚至都不知道邻居姓什么。 从搬入城里到现在,我只是偶尔几次看到隔壁邻居,五十多岁的夫妇俩,憨厚实诚的样子,据说孩子在外地上学,几年来一次也没见过。夫妇俩从事什么职业也不清楚,上下楼梯偶尔遇见只是象征性地问声:“上班了?”“买菜啊?” 如果是我先买回艾蒿,会不会想着在邻居家门前也放上一棵?应该不会,不是舍不得那两块钱,而是出于一种想当然的规避,规避一种想当然的危险。不是因为敌视或仇视,而只是因为一种自我保护性的礼貌,让我们刻意地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我们只是生活在自己家很小的空间里,到家门一关,出门门一锁,虽无鸡犬之声相闻,但至老死仍不相往来。“一墙之隔不往来,擦肩而过不搭话。”虽然我们比邻而居,但却是这城市中最熟悉的陌生人。 忽然很怀念小时乡村邻里,那时虽然也有偶尔因鸡毛蒜皮的小事相互拌嘴,但大多时候还是往来无嫌隙的。无论贫富,没谁家大白天关门闭户过日子的。村子不大,像极了一个和睦的大家庭。 那时候,家里烧菜如果忽然发现没盐了,妈妈会在灶间喊一句:去隔壁余二婶家借点。于是,我乐颠颠跑去,她也二话不说连盐罐一起给我拿回家用。谁家有事要出门去,也会隔墙喊一嗓子:“三奶奶帮我家望着门哟——”便可以毫无挂念地掩上门出去。若是谁家灶上煮了啥好吃的,也是第一时间让孩子先用海碗端一份给左右邻居。谁家有个红白大小事情,更是不必张嘴,邻居必是能当半个家地操持着场面……那时候的人们就是这样朴实地相互帮衬着生活。 乡亲便是乡里的亲人,有时还真的是“远亲不如近邻”,因为亲戚或许住在远处,而邻居则是邻墙隔壁走得最近的人。如今高楼里的邻居能这样吗?大家都唯恐心中所想藏之不深、掩之不厚,哪还能指望隔着层层的防盗门,与非亲非故的邻居喝一杯清茶、谈几桩心事? 我把手中那支纤弱的艾蒿也放了一支在邻居家门前,看着两支挨得近近的艾蒿,心中油然溢出淡淡的艾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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