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悠悠
皖西日报
作者：张晓娟
新闻 时间:2021年04月06日 来源:皖西日报
张晓娟
我喜欢喝茶。
午后或是下雨的日子里,烧一壶开水,沏一杯清茶,静坐在窗边,赴一场与时光的约会。
我喜欢凝神细视杯中的茶叶。看它们在沸水的拥抱下欢腾雀跃,看它们在浮浮沉沉中慢慢舒展着优雅的身姿。那清亮的茶水,翠绿的茶叶,收尽了无限的春光。
我喜欢细细地嚼,慢慢地品。轻啜一小口,香柔甘醇随即化作一股暖流,入了我的口,我的心,我的肺,流遍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于是记忆的画卷便在这幽香氤氲的时光里徐徐展开。
画中,我看到淙淙潺潺的小河,袅袅升起的炊烟和被夕阳拉长了的身影,噢,还有那茶山上满眼的新绿……
当三月的风,温柔地抚过大地时,那尖尖的嫩芽便从层层叠叠老叶之中探出头,玲珑饱满,惹人怜爱。要是再降一场春雨,那芽就卯足了劲蹭蹭地往上长,整个茶园碧绿一片,生机盎然。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里,茶叶是我们村里家家户户唯一的经济来源,采茶于是就成了村里人每年的头等大事。那段时间里,每天早晨,天蒙蒙亮,村庄的上空就飘起了炊烟。人们将大茶壶中灌满水,再摊上几锅麦饼,煮几个鸡蛋,打了包,那茶篓往肩上一挎,就匆匆的上山摘茶去了。
茶园在河对岸的半山腰上,河里没有船,只有一溜歪歪斜斜的石铺跨在河上。流水绕着石铺打着旋,咕咚咕咚,婉转地回旋着温润的调子。石铺上,男的、女的,老的、小的,前前后后,说说笑笑,踏上石铺,那些匆忙的身影还没来得及映在河面就已经攒着步子到了对岸。
当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时,人们就已经穿梭在那郁郁葱葱的茶林之中。他们弯着腰,低着头,双手不停地在枝头舞动,或左或右,或上或下。像是在绿色的琴键上弹奏着一首首欢快的曲子,那“绿色的音符”随即就从指尖下轻盈地跃进了腰间斜跨着的茶篓里。
山头的那方天空总是蓝悠悠的,如水洗一般地澄澈；阳光灼灼的,耀得你眼睛发花；山野的风裹着淡淡的芬芳,时不时与我们撞个满怀;白色的地菜花,零零落落,在阳光下,十分亮眼,像从苍穹坠落到绿茵中的点点繁星。
这是一个童话般的世界。可是在大人的眼中,除了那一排排绿油油的茶棵,一切都入不了他们的眼,他们依旧重复着那个一成不变的动作,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似的。
“丫头,别闹了,快来帮妈妈摘茶,摘茶卖钱给你买糖吃!”妈妈头也不抬地朝我喊来。
“噢,就来啦”我爽快地回应着。
一棵小茶树的旁边,我学着妈妈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将双手放在茶枝上,左一扯,右一拉,新芽没有扯下来,倒拽下了几片老叶和茶梗。爸爸妈妈看见了,忍不住咯咯直笑,气得我扔下手里攥着的半片的老叶,又撒丫去采蒲公英了。
叽叽!啾啾!一只只小鸟,从这棵树扑棱棱地飞落到那棵树,灵动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条条优美的弧线,喜得我追着它们满山跑。红彤彤的“牛奶奶”招摇于枝头,惹得我将它摘个净光,然后大把大把地朝嘴里捂,那酸酸涩涩的味道,让我过足了馋瘾。玩累了,寻一棵大茶树,在那光影斑驳处,嗅着茶叶和花草的清香,在酣甜的梦中呵呵地傻笑。
红日西沉,倦鸟归林。人们陆陆续续收工下山。麻袋里、茶蒌里、竹篮里、新采的茶叶满满当当。背的背,拎的拎,扛的扛,虽然累得哼哧哼哧,但脸上却堆起满满的笑容,亦如那天边飞起的片片晚霞。
晚饭过后,上灯时分,家家户户开就开始炒制茶叶了。记忆中妈妈将锅洞里架上几根松明,火就呼呼地舔着锅底了,这时爸爸闪亮登场了。他将袖口捋得高高的,然后抓起一把鲜茶草,放进滚烫的铁锅中,青扑扑的茶叶在他的手里如蝴蝶一般上下翻飞。伴着阵阵噼里啪啦的声响,那醉人的清香就肆意地飘散开来,飘到房前屋后,飘到河边,飘到村里的每一个角落,飘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乡村的夜是宁静温柔的,只有舞旗河的水在静静地流淌着,村庄在缕缕氤氲的清香中沉沉睡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的故事在每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持续上演着……
时光荏苒,岁月如流。许多年过去了,那碧绿的茶山、袅袅的炊烟,已渐渐淡出我的视线,然而那些永恒的画面,却已定格在我记忆的最深处。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执一杯芽茶在掌心,那热气缭绕处,便是温润我心间的烟火,在悠悠的茶香中,我回味着、幸福着、憧憬着,一切温柔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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