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醉心
皖西日报
作者:许圣权
新闻 时间:2020年10月15日 来源:皖西日报
许圣权
到了临水镇,不谈酒,不喝酒,怕是讲不过去。
喝酒,要有下酒菜,十盆八碟够不够?!这喜宴的高规格,撩开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欲望。我吃肉尚可,喝酒却不配大口,没那么大酒量。同座大多是霍邱诗词协会的文友,喜酒者多,盛情难却。
菜还没尝遍,同饮三口,便微醺,晕乎乎的。正疑惑,同座讲,这酒有近60度。难怪!拿起酒瓶,圆形玻璃的,小时候常常看到。定睛一看,标签上印着“临水玉泉”字样。单看这“玉泉”二字,就心底一热,加之酒劲催进,脑子里便迸出“玉泉”酒的情结,境由心生。
叫“玉泉”酒的,全国怕是不少。记事起,家里来了像样的客人,就去代销点买“玉泉春”酒,那酒哪里出的,多少度,不记得了,只记得玻璃瓶的,没有包装,之所以印象深,除了“玉泉”字样,还有它好看的标签,瓶身浅绿色标签上,有远山白云,几只白鹤嬉戏于水草茂盛的小溪边,其中一只展翅欲飞。瓶里的酒,清冽晶莹,那时,如果有雪碧,我会以为这酒会和雪碧一个味的,甘甜芳香。直到看到大人们喝得龇牙咧嘴,便开始怀疑自己的揣测。果然,一日,抿一口,人生开口酒,才知酒是这个味。那时不解,不甜不咸,为何大人还喝的津津有味,乐此不疲。最近看一文人讲,人间极乐之事,无不是苦中作乐,只有孩子一味要吃甜的,大起来,便瞧不起甜了,要酸的,辣的,甚至臭的,苦的。现在想来,还真是这个理。成人的世界,本就五味杂陈,深味其中的酸甜苦辣,才是人生百味的本真。哪里都是孩童的无忧无虑呢。
和大人们一样开始喝酒始于高中,醉于“临水玉泉”。
春季开学,正月十五前后,年味渲染的散漫和口腹之快还在心头萦绕。还没下课,召集人便写了纸条,在“几人帮”里传递开来。上写,今晚某某家聚,散学老地方见。
正月地里,碗橱里都还有荤素吃食的残余。小泥炉的风口对着门,里面的木炭吐着蓝幽幽的火苗,深情地舔着锅底,小铁锅“咕咚咕咚”冒着泡,热气腾腾。土猪腌制的腊肉,肉白油腻厚实,解馋!我没酒量,先撮两块肥肉护护胃。那是借口,学校的菜实在难以下咽。好酒的,等不及了,歪着头,狠着劲,咧嘴龇牙,咬开瓶盖,握着酒瓶,立起身,左吆右喝,转一圈,挨个倒满瓷质小酒盅。
“来来来,端起来,先同搞两杯”。
之后,猜拳行令,捉对厮杀。不谙拳术的,左右手各捏一只筷子,一上一下,伴着杆子,老虎,鸡和虫的口令,有节奏地交叉互打。面对面,点着头,盯着对方,像斗鸡之势。嬉闹拉扯,直到炉火渐微,锅已见底,再切洗一颗大白菜,撅一勺猪油,加盐,倒开水,换碳。又能去了一瓶“玉泉”酒。
户外春寒料峭,屋内暖意融融,一个个面红耳赤,喷薄着青春豪气。回校途中,勾肩搭背,踉跄而行。每次,总有三两人,虔诚抱树,让“玉泉”又回归大地。嬉笑怒骂中,玉泉醉心,醉成故事,镌刻于记忆深处,经年累月,成色不减。
刚上班时,酒桌上常见到“中华玉泉”、“大中华”和“临水坊”。应当都是“临水玉泉”的同门兄弟了。酒,改名换姓了。酒桌也大了,人也多了,多了些陌生人。我,做东,或为客。
酒菜上座,拉扯一番,正襟危坐。虽没有泥炉旁的放荡不羁。但酒过三巡,也极尽热闹。贴着耳根,说车轱辘话的;无顾虑说着七荤八素的;拍着胸脯,保证办成事的;像是联合国秘书长,通晓国内外大事的;当然,也有宾主互换电话,相视一笑的。空气中涌动着喧嚣、骚搅和魅惑。像一出戏,我无法拒绝,融入其中,也乐为观众,添几分乐趣和思考。我那时年轻,不怕三高,只恨自己酒量不高,没了“玉泉”催发,我就没了表演的勇气,成不了角。偶尔喝高,话便多了,由不得自己,因缺少历练,言多必失。伤了人,还浑然不知,醒酒后,自掌嘴巴,暗骂混蛋。
临水酒喝到今天,又喝回到了“临水玉泉”,只是后缀了“足年洞藏”字样。
知天命的年纪了,酒局少了,偶尔喝,人也不多,三两朋友,有时瓶把酒就好,喝着足年洞藏,聊着逐年酒事,酒酣耳热,浅饮轻语,好不敞快!若遇秉持“正月不完,酒局不散”的泥炉人,一扫矜持,心绪便活泛开来,宣泄一番,聊到泥炉子,酒热双眼,泛着光,只因那围炉而坐的一座人,再也聚不齐了。
那日返城,文友买了临水玉泉酒,帮着搬,陶坛定制的,精致典雅。据说当下酒桌上常见定制酒,新异亮眼。酒喝心情,瓶装也好,定制也罢,不重要,或许其中的“玉泉”还是当年的那个“玉泉”,只是喝酒人的心境不一样罢了。想想也是,玻璃瓶的简装“临水玉泉”,置于今天富丽堂皇的楼堂馆所,会显得不搭。精美包装的足年洞藏,也不可能穿越时空,回到泥炉边了。如喝酒之人,人生不同阶段,喝的或许都是同一种“玉泉”,但喝出的却是不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