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父亲节
皖西日报
作者：赵延文
新闻 时间:2020年07月02日 来源:皖西日报
赵延文
父亲节那天,很想写点什么。上午一个人呆在书房,想着父亲的在世的点点滴滴,不禁泪流满面。父亲2000年初春走的,今年正好二十年,对父亲的思念就像封藏陈酿,越久越浓烈。
兄妹三人,我是老大,还算乖巧,父亲精心培养我。我七岁读书,小学就在家门口,上学前放猪,散学后放鹅,父亲在水利系统上班,我力所能及地帮母亲做点事。父亲写一手好字,于是就启蒙我学习书法。父亲常说,一撇一捺人难写,最难还是“风、家、飞”,这三个字都有弯钩,不好写。父亲一同事字写的好,就请他写本字帖叫我天天临。三年级开始,父亲叫我在水泥走廊上写大字,用斗笔蘸水,练习腕力,夏天中午热,用一块毛巾披在肩上,这边写到头折回来再写。每年春节给亲戚邻居写对联时,父亲都带着我,一开始我帮父亲拽纸,后来我就写门框门头,写“福”字,父亲说,“福”字要写圆润才好看。我上了中学父亲就不怎么写了,基本上都是我写。前年弟弟来我家,带来父亲去世那年写的两副对联,我一看,一副是父亲写的,一副是我写的,我写的乍看像父亲的字,但功力差很多。这两副对联,是弟弟从门上取下来当纪念的,如今我小心保存着。小时候没有传统字帖,父亲弄了本新魏碑,经常刷标语的那种体,我也喜欢,就开始临写,打下了魏碑的底子。
父亲对子女要求严,也没少打我,罚跪。八、九岁那年,前村的一个大哥卖香瓜到我们庄子,正好我和几个伙伴在玩,大哥口渴,到人家讨水喝,叫我给他照看瓜,我们看四下无人,就偷了一个。大哥卖瓜走了,我们几个准备开吃,正好被父亲撞见,父亲问瓜哪来的,伙伴们都不敢说,我只好如实招来。父亲二话不说,折下树枝劈头盖脸打来,罚我把瓜抱着,跟着他到人家道歉去。父亲是卖瓜大哥的干爹,两家也是亲戚,到他家后,大哥父母把我父亲数落了一顿,说父亲下手太重,把孩子的耳朵都打肿了。亲戚赶紧切瓜给我们吃,临走时还送了十几个。那一次打的好狠,我始终都记着。2001年,儿子八岁。一天半夜,我起来方便,一看孩子不见了,我一下蒙了,立马想到游戏厅。游戏厅就在马路对面,这时大院的大门已经关上。果不其然,游戏厅就他一个小小的身影。我拧着他进到大院,随手折下一根树枝,罚跪,抽打。那一刻我像极了当年的父亲,也理解了当年的父亲。儿子今年研究生都毕业了,偶尔还笑着提起当年挨打的事。
1985年我到毛中复读。一天上午刚下课,父亲忽然出现在教室门口,满脸笑容,我大吃一惊:爸,您怎么来了?父亲说,山里冷,送大衣给你,你妈怕你冻着。我说您怎么来的?父亲说骑车来的。我说这么远,一两百里的路啊!我又心疼,又抱怨。中午,我和正初同学请父亲吃的饭,在一家小饭店,要了份雪里红锅子,炒两个菜,吃完后父亲骑着车就回去了。后来,好久以后,母亲对我说,你爸那天差点摔到山沟里了,还不让我对你说。我那个愧疚啊!我想父亲肯定是体力不支了。第二年我考取了学校,父亲把家里两头猪杀了,请亲戚和村里人吃了两三天。我是村里第二个考学“跳龙门”的人,那时考上学校就能吃上商品粮,也算是知识改变命运吧。父母高兴的是心血没白费,脸上有光啊!
父亲什么苦都能吃,母亲一个人种田忙不过来,父亲就经常下地帮母亲干活,播种收割,犁田打耙,样样都会,起早贪黑的,有时也把我叫去,拔秧栽秧,锄草割稻,就是让我多吃点苦,知道要好好用功读书。有年夏天,父亲带我到塘里去割水草,晒干加工后喂猪。塘很大,父亲在水里割,我用木棍往塘埂推,然后堆在塘埂晒,晒干后挑到加工厂打成粉。我和父亲在水里泡了三天,父亲的后背变红变紫,最后变成泡,脱了皮,花花露露的,像脱了的蛇皮一样。那时候一头猪要喂一年才能出栏,我家年年超支,父亲工资也不多,就是想多劳动一点补贴家用,也给母亲减轻负担。小时候叔伯家劳动力多,年终分红也多,红芋、稻谷一担担的往家挑,我家只分到可怜的一点点,多亏父母勤劳,我们兄妹三个都吃的饱饱的,那时在农村算是好的了。
父亲是个工人,开过轮船,改革开放后,单位办企业,当过冰棒厂厂长,商场副总经理,为了给弟弟顶职提前退了休,在家开个便民商店,本想好好安度晚年,不曾想得了绝症。父亲在省城住院时,都是我弟弟全天候陪护。父亲说,你刚到新单位,好好工作,有弟弟陪就行了,也算是单位安排的陪护了。父亲手术后第三年,病情加重,有天晚上我想陪父亲睡,和父亲说说话,母亲说还是我陪吧,你父子有话明天说吧。第二天,父亲把我叫到跟前,嘱咐我要照顾好母亲,关照好弟弟,教育好儿子。在父亲的最后几天里,我看见父亲似乎在找纸笔,我以为父亲会交代些什么,但父亲最终什么都没写,我就把父亲的三句话当做是对我的最后嘱托,从此一直牢记着。
二十年了,父亲的音容宛在。每到夏季,我就会想起父亲傍晚收工回来,母亲把小桌子、凳子搬到院子,父亲拍几颗蒜瓣,自家菜园里摘的青椒洗干净了,籽捽掉,夹上咸菜,坐在那一个人慢慢喝,父亲也不说话,一天的疲劳就在三两杯老酒中退去。小时候我偷喝过父亲的酒,太辣。上班以后父子都忙,父亲生病后又不能喝,所以我很惭愧欠父亲的太多。现在家里不缺酒,有时儿子从学校回来,我就和儿子对饮几杯,谈谈天说说地,希望孩子有所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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