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版/ 07 版:白马尖文学 /下一版  [查看本版大图
本版导航 各版导航 视觉导航 标题导航
选择其他日期报纸

香椿炒饭

皖西日报 新闻    时间:2020年03月26日    来源:皖西日报

  翁朝晖

  前生似乎长在杏花村,并且开一酒楼。什么料儿都能够做成香喷喷的饭菜。
  从老家的树上轻轻摘取十来棵香椿头,味儿挺冲,这是自然的叶香。
  我的老家本没有多少料儿,能够吃的屈指可数,比如:稻米、玉米,主要就这两样。麦子很少,记忆中小时候看到地里种过,较真回想,似乎又不见了。山芋、芝蔴,集市里有卖的,平常家里没有。逢年过节,山芋干子、炒芝蔴还是常常嚼在嘴里的,一个字:香。果子很少,桃子、杏子还是有的,梨子就少见了,苹果长在国营农场,只有看的份。所以,论到讲见识,我算是人群中最没有见识的了。吃的是这样,其它也是。我平生最怵到博物馆,那些器皿,那些件儿,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整一个陌生的世界。机缘巧合,后来与一古董店老板相识,买回一块龙洋,斯斯磨磨玩了大半年,仍然感叹那龙的雕纹。有幸能够识得万物,当真是一件幸福开心的事情。
  抹眼一片黑,还是回到做菜上。
  这十来棵香椿头,怎么做?用来炒饭吧。
  香椿头人人都吃过,但用来炒饭还不多见。
  先备好料:香椿头、小蒜、两只鸡蛋、剩饭、盐、山西醋、生抽,还有罐装的油。
  先用水洗净香椿头,那嫩丫里,上天慢慢沉积下来的灰尘,很不容易洗呢。最近在看一个人写的日记,上面有讲到:时代的一粒灰尘,落到一个人的头上,就是一座大山。这让我在洗灰尘的时候,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沉重感。也许是我想多了,灰尘就是灰尘,哪里是什么大山?
  再洗净蒜。当下的蒜,从寒冬里走出来,有冬天的凛、春天的和。懂点文化的人,都会拽一下:蒜是蔬菜中的荤。听说和尚是不吃的。忌讳,都是人想出来的,有一个聪明的,大家认可的人想出来,慢慢地就成了规矩。事实上,这规矩经不得推敲。许多习俗,放在科学的晒谷场中一晒,就成不了正形。
  这两样东西,分别用薄刀切成沫,那香味就散发开来。这种切法是讲究方法的。我小时候打过猪草,切过猪菜,炼了十来年,刀功有基础。切出的段儿,大小几乎相同,该粗的时候粗,该细的时候细。放在一起,像沫,放开来,就是一个一个小小的段,怎么摆放都有型。
  然后把燃气灶打开,锅有响动,就用抹布擦净,放上适量的油,等油起烟了,取来新鲜的鸡蛋。记住,鸡蛋一定要新鲜的。小时候看报纸,看到上海一到日本留学的,说吃鸡蛋都吃出鸡屎味了,我当时就想,这个家伙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我在那个时候,粗茶淡饭,常愁吃不饱。吃一枚鸡蛋,要等到生日的时候。娘用勺子放在火中,把一个鸡蛋打开放入,再加点红糖。那甜香味至今还留在颊上。
  记住,鸡蛋要搅匀了,浑然一体,一点清与黄的影子都见不到了,见到的,是新的不清不黄的汁。煎的时候,薄薄地摊开,稍一成饼,就取出来,否则就糊了,背面发黑,味儿就苦。蛋饼好了,就用炒蛋的油,把香椿头和蒜沫放在油中炒,去青芒味,把自然的芳香激发出来。我至今都不明白,现在的人们炒菜喜欢放鸡精什么的。这些人真的把自然界赐给我们的芳香糟蹋了。所以餐馆里的菜,吃一次两次还行,两天一吃就腻味了。自己家里,粗茶淡饭,也不会吃厌。正如漂亮的女孩子,不去用清水洗漱,而是不断地涂脂抹粉,还去用医学手段整整形,把上天给出的清丽糟蹋了。
  等香椿头和蒜沫和香味一出来,就再把鸡蛋饼放入,随手炒几下,放入剩饭。
  这个时候,才到了关键时候。炒饭炒饭,重点在炒。这种炒,就是不断地用锅铲翻来翻去。翻阿翻,翻阿翻……直到炒饭呈现微微的黄亮色。这时候,香椿头的天然香,小蒜的凛与和,鸡蛋的鲜与嫩,剩饭的中与平,都一起焕发出新的味道。
  一共就炒两小碗。妻盛了一碗,疑惑着。我说,吃罢,吃就会感觉到,一切尽在不言中。妻吃了一口,没有讲话,再吃一口,还没有讲话。我知道,那饭需要三口以上,才会把味蕾激活。我等着那一个声音:太妙了!太好吃了!事实上,这个时候,吃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个感觉和我的辛苦与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