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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肩膀

皖西日报 新闻    时间:2019年12月23日    来源:皖西日报

  赵承河

  父亲很瘦小,身高不到一米六,作为一个在农村干体力活的男人来说,这个身材是没有任何优势的。
  父亲在我开始记事时起就是一个光头,我的出生,对于父亲来说,算是老年得子,对我的疼爱程度可想而知,那可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无以复加的溺爱。
  我的童年,大多在父亲的肩上度过的,那个在大集体的时代,每天繁重的公活(修水库、挖塘、砌堰、改田、筑坝),常常让身强力壮的男劳力都累得浑身无力,更何况和他们做同样活计的、我那瘦小的父亲呢?然而,父亲只要一放工回到家里,就带我玩,虽然那时没有幼儿园,也没有玩具,甚至连填饱肚子的米饭都没有,然而,却是非常快乐的童年。
  父亲的肩膀,就是我童年的乐园。
  父亲经常用双手把我举过头顶,让我岔开双腿,骑在他的脖子上,我的两条小腿夹着父亲的脖子,一双小手抱着他的光头,嘴里还学着电影里骑马时的叫声“驾驾驾”,同时,小屁股在父亲的肩膀上一颠一颠的,模仿骑马的动作,可是,小手却无法演示鞭打马的动作,因为后面是空的,有时只好拍在自己的屁股上,父亲和我都开心得哈哈哈大笑,此刻的父亲就如同孩子一样,布满皱纹的脸露出开心的笑容,如盛开的金菊,阳光而沧桑。
  我和父亲把这个骑在肩膀上的游戏叫“打马肩儿”。
  然而,仅仅一个打马肩儿,已经远远不能满足我那好动的顽劣性,就让父亲趴在地上,我骑在他的腰上,真正把父亲当马骑,拽着父亲的衣领当缰绳,小手拍着父亲的身体,疯狂地咯咯笑,每当这个时候,母亲就阻止我们,数落我父亲,说你腰疼还要跟孩子这样疯。
  这个打马肩的举动,直到发生了一件事情后,才彻底从我的童年生活里退出。
  那个时候,县里经常会有放映队轮流在每一个公社的广场集中放露天电影,五六岁的我,只要听说有电影,不管父亲白天干活多累,都缠着父亲带我去看电影,而父亲呢,也不管自己有多么累,只要我一哼唧,他就毫不犹豫地背起我走十来里山路去看。
  那时候山里还没有公路,都是崎岖狭窄的山路,从我家所在的大队到公社,要翻过一座山,然后顺山沟走羊肠小道,小道的一边是陡峭的山坡,一边是悬崖,特别险峻。记得那个夜晚特别黑,半阴天,山风呼啸,父亲扛着我,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在山路上,我听到这尖锐的风声,偶尔还有几声猫头鹰的啸叫,再加树林里飒飒作响的无名声音,让人毛骨悚然,我吓得不敢吱声,紧紧地抱着父亲的光头,缩着身体,趴在父亲的头上,两条小腿吓得在父亲的肩膀上打哆嗦。
  父亲见我害怕,就给我讲故事来壮胆,其实,他自己也非常害怕,四周放眼望去,一片墨黑,特别是走到一个叫莲花洼的地方,传说这里特别“涩”(对闹鬼地方的称呼),突然,树林里发出如同一把沙子从空中落下时的“噼里啪啦”响声,父亲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壮着胆子大喊一声“谁?!”
  然而,树林里一片寂静,什么也没有。我说:“爸,俺们不去了,我怕。”
  “好的,不去了。”
  父亲背着我转身往回走,刚走不远,前面草丛里突然又是“呼啦”一声响,居然还飘出一团鬼火(磷火),父亲吓坏了,急匆匆往回走,谁知道越慌越出问题,父亲的脚踢到树兜上,拌了一下,把我从肩上摔了出去,我大叫一声,父亲奋不顾身地往前一扑,在我落地前倒在地上当垫子,而我准确地砸在父亲的身上。父亲赶紧抱起我,轻轻地拍着我的后心,小声地给我喊魂:“小魂儿莫怕哈”连喊了七声,然后站起身来,把我搂在怀里。刚站直身体,就见前面移动着一个大黑桩子,父亲吓得嗓音都变了,颤抖地喊了一声“谁啊?”
  “我啊。你不是俺亲家老表吗?”来人听出了我父亲的声音,父亲也听出了来人的声音,原来,是莲花洼附近的一户李姓人家,夜里出来打兔子。
  父亲看到熟人,心里胆大了,把刚才的情况一说,我表叔哈哈哈大笑,说:“你真胆小,肯定是草丛里的兔子跑出来,踹倒了腐烂的树桩,树桩里有磷,就产生了磷火。走,我送你们回去吧。”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打过马肩儿了。
  父亲的肩膀虽不厚实,却是我成长的坚实基础,在我的感受里,父亲的肩膀充满着对子女的疼爱和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