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消尽是冬莱
王成
皖西日报
作者：
新闻 时间:2019年09月04日 来源:皖西日报
兰老汉左手拎着一大袋子中药,右手拎着装换洗衣服的包,右腿微拐的走出房间,来到客厅。
女婿王思安和外孙小南坐在沙发上,俩人都捧着手机。王思安抬起头,看到老岳父这架势,就知道老爷子是真生气了,这是要回家呢!
十分钟前,老婆冬莱在班上打来电话说,上午带老爷子去医院做胃镜,回来的路上俩人因为一些事情吵了一架。具体为啥吵架,冬莱在电话里没细说,王思安也不敢问,就叮嘱王思安,如果老爷子生气要回乡下,就让他回去,省得他生着气住在这里,对身体也不好,但叫他把医保卡留下来,等下个月他的药吃完了,好去医院开药。虽然冬莱没说为什么和老岳父吵架,但就王思安对冬莱的了解,也大概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的。
爸,你这是要回家啊?王思安站了起来走到老岳父面前。
嗯,回去了,检查也做好了,家里的茶园要人呢!老爷子一边答着话,一边走到鞋柜边准备换鞋子。
这大正午的,太热了,你要走也傍晚再走,时间来得及的,你要是急的话,我下班开车送你回去也行。另外冬莱说了,让你把医保卡放在这,这样下次配药方便些,王思安尽量装着很随意的样子说到。
王思安没想到自已费力装着随意或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还是碰到了老岳父的痛处。老爷子停下正拔鞋子的手,抬头望了眼还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小外孙,嘴角咧撇了一下,说:不用她帮我拿药,药吃完了我自已可以买,我们镇上都能买得到。
爸,你也别往心里去,我不知道你和冬莱为什么吵架,但你自已的女儿你最清楚,她是什么脾气家里人也都知道,你还跟她记较啊!
说着这些话时,王思安发现,老岳父浑浊的眼中已噙满了眼泪。倒了杯茶放在茶几上,王思安趁势拉着老爷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喝了两口茶,老爷子情绪平复了不少,话匣子也打开了。
我是她老子,我能不知道自已闺女是啥人吗?她能干,你们这个小家,我们的大家,大事小事都是她主事的；她孝顺,更是没得说的,我们村里谁不说我冬莱是同辈人中最孝顺的,逢年过节就不说了,单单平时,也是隔三差五买油带菜给我们。
我和你妈身体不好,常年吃药都是冬莱给我们买,去年我住两次院,前前后后小五十天,也都是冬莱医院家里两头跑照顾我,我心里都装着呢!
说到动情处,老爷子的泪水又下来了,就着喝水动作,用粗糙的手背抹掉了。
爸,别难过了,你的心思不要这么重,我们是做小辈的,这些是份内的事,应该的,王思安一边安慰着老岳父一边摆弄着手机。
老爷子端着水杯的手微微颤抖着。
周一上午十一时二十分,人民医院一楼大厅里,人头攒动,热闹得像个菜市场,虽然开着中央空调,可架不住人多,大厅里的空气除了医院本身的味道,还夹杂着肉包子的味道和人们身上的汗臭味。
兰老汉忐忑地坐在蓝色的排椅上,想着一会见着女儿时该怎么说,可难为死了,从来没在女儿面前发过火,这火该咋发呀?这当儿兰老汉想打翻自已之前的打算。
抬头正望见女儿向自已走了过来,满头大汗的拎着一大袋中西药。兰老汉刚有点松动的心思,像是被人用扳手狠狠地扳了两转,脸上不自然的挂上了一层寒霜。
爸,药都齐了,我们走吧,回家做午饭,你早晨没吃,现在饿了吧?想吃什么呀?女儿冬莱还像平时一样,把兰老汉当孩子待。
我不饿,一会就回乡下去,跟你说我没事,你非拉着我来做什么胃镜,做得我难受死了,肠子像是被他们拧了十八转一样,结果不是恢复的好好的么!白白浪费钱不说还折腾得我半死,都怪你多事!你拿这么多药回来,谁爱吃谁吃,我反正不吃。兰老汉被自已给吓了一跳,刚做完胃镜,嗓子眼还疼着呢,哪来那么大的声音。
冬莱愣怔在老爷子面前,半天没回过神,等回过神来,就见老爷子还在气喘吁吁地说着。冬莱是个宁可所有人负她,她不会负别人的人,但有一点,就是不能受冤枉,本来就脾气暴躁冬莱哪受得了这个呀!
你说什么呢爸!我一大早饭也没吃,请了假带你来检查,排了两个小时的队才轮到我们,我上上下下跑了七八趟,定期检查也是医生交代的,检查没问题这不是大家都放心嘛!你怎么能怪上我了呢?还不是为了你好呀!你怎么不知好歹呀!好,反正检查做了,药也买回来了,吃不吃随你!
说到底,你还是怕我生病拖累你们,花你们的钱,你放心吧,小病我自已还有钱买点药吃,大病看不起就不看了,我也这么大年纪了,死了也不冤!兰老汉也不管周围人群怎样的眼神看着,自顾自的走出了医院大门。
王思安起身给杯中加了点水,老爷子缓缓放下水杯。
我和你妈有三个孩子,冬莱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他们俩过得都不赖,特别他大哥,还是个小老板,可你看他们,管过我们没有,从来没有。我就想我们是有儿有女的人,总不能就老盯着一个闺女祸害,你们也不容易,每个月房子要还银行钱,孩子上学也很费钱。冬莱孝顺,但我们不愿什么事都要她担着,他们俩也应该尽尽义务,承担一些。
所以,我故意和冬莱吵架,我是心疼我闺女呀!
晚上躺在床上,王思安打开手机中的文件夹,找出中午和老岳父谈心的录音文件,冬莱听着听着,泪水渐渐打湿了枕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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