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爱情
皖西日报
作者：吴平
新闻 时间:2019年09月04日 来源:皖西日报
吴平
母亲当年和父亲的结合是不被看好甚至是阻力重重的。
父亲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合肥工作,当时父亲的一个高中女同学一直在追求父亲,那个女同学师院毕业以后被分配到淮南一所中学教书,我的爷爷奶奶也都曾见过她,两位老人对那个女孩的印象很不错。就在爷爷奶奶以为那个女孩即将成为老吴家儿媳的时候,父亲却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要结婚了,新娘却不是那个女老师。
爷爷奶奶先是愕然。当父亲说完母亲的相关情况,两位老人更是由十分惊讶变成了万分伤心。没有过多考虑,爷爷奶奶义正言辞地告诉父亲,你要是结了这个婚,从此就别再进吴家的门。
现在想来,爷爷奶奶的愤懑是可以理解的。当时我的母亲初中毕业以后从舒城的农村老家来合肥打工,先是在一家五金店帮忙站店,后来又去了南七附近的一家棉纺厂学习织布。无论从学历还是家境等各方面来说,母亲和那个淮南的女老师相比都没有任何的优势可言。
可是,在一九八六年的合肥,父亲却与母亲遇上了。在一个公交上,当父亲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钱包被偷正不知所措地站在售票员面前的时候,犹如电视剧里的剧情,母亲——一个二十出头的美丽女孩——适时地出现在父亲的面前,毫不犹豫地帮父亲买了票,化解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尴尬。
不知道母亲当年的哪一点吸引了父亲,从此,父亲和母亲开始了往来。再后来,他们相爱了,并且有了我。
母亲怀了我两个月的时候,父亲回了一次怀宁的老家,向他的父母也就是我的爷爷奶奶摊了牌。
爷爷奶奶只有父亲这一个儿子,为了父亲今后的幸福,他们当然要阻止这场在他们认为很不靠谱的婚姻。
爷爷奶奶先是苦口婆心地劝说父亲,没有效果。再是暴跳如雷地骂父亲,仍不管用。最后,奶奶拿着一根竹棍歇斯底地抽在了父亲身上,依旧无效。父亲说得斩钉截铁,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也要娶小徐。
爷爷奶奶相互对望,呆坐在沙发上,一夜无语。第二天一早,他们没有再说什么,面无表情地目送着他们的儿子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回到合肥,父亲在同事们的帮忙下买了张新床,一个碗橱,四把椅子,在他租住的小屋,没花一分彩礼钱,就把母亲娶了过来。那天晚上,父亲给爷爷奶奶写了一封信,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结婚了。
母亲很能干,除了要伺候父亲和我,她还四处找活,扫过地,卖过盒饭,甚至还在工地抬过水泥,再苦再累她都没有埋怨过什么。逢年过节,母亲还会催着父亲寄些钱物给怀宁的爷爷奶奶。每每这时,父亲总是为难似得挠挠头,母亲却坚定地说,不管怎么讲,他们毕竟是上人,是你爸妈,是我公婆。
终于有一天,在父亲单位给我们家分配的新房里,我见到了从未谋面的爷爷奶奶,那一年,我四岁。透过爷爷奶奶慈爱的目光,我似乎意识到,时光流转之间,渐渐老去的两位老人终于接纳了我,也接纳了我的母亲当年的爱情。
以后的日子越来越好,母亲在经营一家小批发部之外一如既往地包揽了所有的家务,父亲除了上班和辅导我功课依旧啥都不操心,我的任务就是读书学习。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现在的我也结了婚,买了房,有了自己的小女儿。爷爷奶奶虽年事已高,但身体健康,偶尔还来合肥和父母小住一段时间。整个一家,说不上大富大贵,却也和谐幸福。
昨天妻子出差,我带着丫头回父母家蹭饭。不善言谈的父亲喝多了,竟当着我的面在饭桌上对着母亲肉麻起来。
父亲喝红了脸,说,老徐,求你一件事。
母亲问,啥?
父亲认真地说,下辈子我俩还做夫妻啊。
母亲被父亲冷不丁的这句话愣住了,停下了手中的筷子,问,老吴,你今天怎么了?
父亲笑着说,这辈子我俩一起三十年了,彼此的性格喜好也都知根知底,你看,我们现在磨合得多好啊。
父亲又说,下辈子如果我俩还做夫妻的话,我不仅省了寻寻觅觅,省了介绍人,省了恋爱,还省了一大笔的彩礼钱,要是换个女人跟我结婚,那我得多出多少的事情啊?父亲最后嘟哝了一句,我这个人怕麻烦你又不是不知道的。
父亲像是一个孩子,央求着母亲,老徐,答应我,下辈子还是我俩一起啊。
我帮你盛饭去。打断父亲的唠叨,母亲抢过他的碗,赶紧起身去了厨房。
母亲转身的那一刹那,我发现她的眼里噙着幸福的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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