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修全

　　在乡下,每个季节都有每个季节的美食,春天也不例外。故乡春天的美食是从打春这天开始的,这一天,我们这儿有打春吃南瓜的习俗。小时候,每当打春那天,母亲都会用土灶上的大铁锅煮南瓜吃。南瓜是上年秋天菜园里的收获。煮好的南瓜,因为品种的不同,或面甜或酥甜,但都带有南瓜特有的香味。
　　打春那天吃过香甜的南瓜后,就意味着春天的脚步离我们越来越近,农人就要展开农业生产活动了。我不知道打春吃南瓜的寓意是什么,只能自己臆想。打春时,吃着上一年辛勤劳动得来的果实,或许是提醒我们要想再次收获果实,春天就该辛勤地播种。我们只有种瓜才能得瓜,种豆才能得豆。又或者因为南瓜的“南”和“难”谐音,一年春是首,打春那天把“难”吃了,新的一年,我们的生产和生活才能一帆风顺。
　　打春过后,天气渐渐变暖。到了清明前后,春天里的另外一种美食隆重登场。阳春三月,春暖花开,油菜田里就像落下了一片片金色的云霞。这时,我家大门前的一棵香椿树枝头那油绿的嫩叶比油菜田里的油菜花更能吸引人。
　　我的奶奶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人,裹小脚,走路干活都很不方便。每当采椿芽的时候,我都会帮忙。找来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的一头绑一个树丫做的钩子。我灵活地用钩子钩住高高枝头上的嫩枝,用力一拉,那带有油绿枝叶的嫩枝就掉到了地上。
　　奶奶蹒跚着脚步,把香椿芽收集起来,用清水洗净,再用开水烫一下。把烫好的椿芽切成末,用盐腌一会,吃的时候再滴点香油,就成了春天里一道难得的人间美味。香椿芽的木香和芝麻油的油香混合在一起,吃了唇齿留香,吃了还想吃。奶奶那时自己单过,我经常和奶奶一起吃小灶,所以才有了这些口福。
　　香椿芽吃的是嫩和香,一旦木质化了就没有了食用价值。我的母亲平时生产、家务忙,香椿芽又老得快,母亲最简单的吃法就是用香椿芽炖鸡蛋吃。这种吃法也很美味,鸡蛋嫩滑,香椿芽嫩香,相得益彰。
　　记忆犹新的还有另外一道美食——荠菜饺子。那不起眼的荠菜,矮矮的棵,长着锯齿状深绿色的小尖叶,清明前后在田间地头随处可见。
　　奶奶提着竹篮,拿着小铁铲,带着我去挖荠菜。我们沐浴着春日里温暖的阳光,吹着和煦的春风,闻着油菜花香,在田间地头寻找荠菜的影子。那时是没有除草剂的,环境很好,没有污染,各种野菜也多。
　　不要多长时间,奶奶的竹篮就装满了,我们满载而归。我跟着奶奶,既有了收获,也踏了青。回到家里,把荠菜洗干净,切碎,再加上土鸡蛋、粉丝做馅包饺子,我们都一起帮忙包。吃完一锅再下一锅,每个人都能吃几碗。荠菜不像菜园里的蔬菜,不需要我们平时辛勤打理,它是春天的大自然馈赠给我们的天然美味。菜园里人工种植的蔬菜,永远也吃不出荠菜那种特有的味道。
　　光阴荏苒,又是一年新春来。思美味,忆亲人,现在每到春天,我们都会弄些南瓜和香椿芽吃,只是荠菜在田野里已经很难再寻到它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