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心中的红杜鹃
皖西日报
作者：王正忠
新闻 时间:2025年06月12日 来源:皖西日报
王正忠
深春时节,我们驱车两百多公里,来到大别山腹地的金寨县,只为一睹杜鹃花的芳容。
站在摸云山下,抬眼远望,山顶上的那片殷红在烟云缭绕间翻涌,似跃动的火焰,如飘舞的红绸。刹那间,儿时家乡山坡上的红杜鹃,便在记忆中鲜活起来。
在童年的时光里,杜鹃花早已超越了花的单纯定义,它是家的温暖,是祖母慈爱的具象。每当春风掠过山野,家乡的山坡便成了杜鹃花的海洋。一丛丛、一簇簇,它们以燎原之势漫过山脊,将整个春天点燃成一片绚烂的花海。那时,祖母每次砍柴归来,总是带回几枝开得正艳的杜鹃花。她把花儿插在旧罐头瓶里,摆在斑驳的五斗橱上。斜倚的花枝,在窗外阳光的映照下,于墙上投下婆娑的影子。那一抹艳丽的红,为简陋的家注入了温馨与浪漫,让屋子瞬间充满生机。每当我望着瓶中的杜鹃花,心底便涌起一股甜蜜的幸福。而祖母看着花儿,脸上的皱纹也仿佛被抚平。那些花儿,好似真有驱散疲惫的魔力。
上学后,每年清明前夕,学校都会组织我们前往烈士陵园悼念先烈。几位年长的同学会提前上山,采来杜鹃花与松柏,精心编成花环。次日,全班同学列队而行,由两人抬着花环,庄重地走向烈士陵园。当那饱含敬意的杜鹃花环静静靠在纪念碑前时,我们肃立默哀。老师说,这是“英雄花”,是先烈用鲜血染红的。那时的我,似懂非懂地记下了这个比喻。返校后,语文老师常布置作文《在杜鹃花盛开的时候》,大家都写“那红艳艳的杜鹃花,是革命烈士用鲜血染红的”,我亦如此。可那时的我并不明白,为何偏偏是杜鹃花与英魂相伴,烈士的血又怎能染红今日的新花?直到多年后,我在电影《闪闪的红星》中听到“若要盼得红军来,岭上开遍映山红”的旋律,才豁然开朗——杜鹃花的红,是希望之色,是信仰之征,是代代相传的精神火炬。
20世纪80年代,杜鹃花高票当选安徽省省花,成为安徽的一张亮丽名片。这不仅源于它的娇艳,更因其承载的精神——象征着安徽人民坚韧不拔、顽强拼搏的品质,代表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终于登上山顶,站在海拔一千多米的观景台上,眼前的杜鹃花与寻常所见大不相同。花朵硕大如碗,花瓣厚实似绸,深深浅浅的绛红、玫红、粉红相互交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好像要将一年的生命力全都倾注在这短暂的绽放中。微风拂过,花瓣轻颤,整座山似乎都随之跳动着炽热的心。
脚下云海翻涌,杜鹃花在云隙间若隐若现。我与花儿久久对视,心中感慨万千:这世上,有的花为取悦看客而开,有的花为绽放自我而生,杜鹃花显然属于后者。它不在乎省花的冠冕,不在意是否有人为它唱响赞歌。它只是从容地开着,在任何能生长的地方,以自己的方式恣意绽放,用最本真的姿态诠释生命的壮美。
下山途中,一处断崖边,一大丛杜鹃开得正旺。红艳艳的花朵在风中肆意摇曳,不管有没有人驻足欣赏,它们只管开得热烈、开得放肆。那一刻,我终于懂得“映山红”的真谛——不是红遍了山,而是红得让山都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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