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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安的手艺街
皖西日报
作者:程念祥
新闻 时间:2024年09月05日 来源:皖西日报
程念祥
六安这些年发展太快了!不经意间已经从一个经典古城变成了一座繁荣的现代城市。面对今天的现代繁华,当我们回首欲寻觅老六安的旧时声影时,才发现她已经走远了! 历史上的六安州经济繁荣,曾有过“金六安”的美誉。一直以来老六安五行八业齐全,四季六时无闲。金、银、铜、铁、锡,竹、木、石、瓦、纺,这些传统的行当和手艺匠人,以及那些特色的老街巷,都是我们小时候转身可见的风景。如今城市发展了,却看不到它们了!以前走街串巷的手工匠人现在一个也没有了。曾经是我们童年熟悉的铁匠铺的叮当打铁声,木匠铺的锛刨斧凿声,弹花匠有韵律的嘣嘣弹花声,还有篾匠刀下飞舞的竹丝……这些构织着古老六安历史的场景,已然从我们的生活中退出或消失了。铁匠街、木匠街、篾匠街……这些老六安的特色老街,今天可能没有多少人还知道它们的存在! 老六安手艺人过去遍布街坊。按行业自然集聚的规律,形成过不少手艺街,但成规模、有影响的不多。六安人印象深的也就是篾匠街、木匠街、铁匠街而已。其他如照相业大部分集中在云路街及其附近,银、铜匠主要集中在鼓楼南大街,黄烟业主要分布在东大街和西门内大街,但都算不得规模。一个历史久远的城市,应该有它的记忆标签。六安现在能记忆下去的,也只有南北两座古塔了! 六安手艺街本来史无详载,要将它们作为历史标签,就必须挖掘老六安人的记忆。 篾匠街 篾匠街是六安规模最大的手艺街。上自西湖庵南大沟沿起,下至北门外龙津渡滩渡口与西街、顺河街相连,近三里长的篾匠街说是街,实际上就是一个大大的竹业生产场地。篾匠街面对城墙根,背靠淠河沿,被和平桥、便门街自然分成三段。《六安县志》载,“早在民国3年前,六安三匠(篾匠、绳匠、圆木匠)就聚居在便门外篾匠街,占全街居民二分之一左右。”后来除有两户木匠在此临河锯木外,绳匠和圆木匠都聚到别处去了,篾匠街名副其实的就以篾匠居多。 篾匠街的兴起,主要是取利于淠河。六安背靠大别山,盛产竹木茶蔴。山区的竹木顺淠河漂流而下,很方便地就被漂送到了六安。六安是大别山外第一个城市,竹木消费市场很大。由此匠人们贪近河滩之便宜,图城墙根之僻静,一个做手艺的好地方,自然就积聚到了此处。 篾匠是一门古老的手艺,我们日常生活中要用到的很多竹制品,从桌椅箱柜床到箕篮箩箧筐,还有我们常用的凉席、笼屉、竹梯等,都出自篾匠的手艺。小时候到河沙滩去玩,总喜欢在篾匠街呆看篾匠师傅们破竹抽篾。一根毛竹,在篾匠师傅的手里三下两下,转眼就变成竹片、篾条。城墙根下的篾匠家,家家门口都摆挂着各种篾匠工具。堆放着许多毛竹、竹片和各种编好的竹器。一只竹椅,一张长条木凳,几把刀具,还有一只装满茶水的大号搪瓷缸,我们眼中的篾匠师傅就这样一坐坐一天,重复着每天的劳动。 后来手工业合作化,篾匠们组织起来,成立了竹器社,顺河沿建了几座竹棚式车间,有了一点机械化生产设备,生产热火朝天,竹制品品种也多了,这段时间应该是篾匠街的鼎盛时期。到了七十年代,竹制品市场萎缩,竹器社转产拉制铁丝,生产铁钉,企业转改成为五金二厂。一段时间,五金二厂生产的镀铜铁钉盛销国际市场,篾匠们改行的五金二厂竟成为六安外贸的骨干企业。 木匠街 木匠手艺关乎万家。从古至今,盖房子,做家具,哪一样都离不开木匠。木匠人多,涉及手艺面广,有大木、小木、方木、圆木、旋木、雕匠、锯匠等之分。过去做手艺的人行内相帮,木匠们在许多地方相聚成群,有些地方也就有了木匠街。 六安的木匠街在以前公安处也就是老衙门台子对面,就是现在的庆安街。记忆中,到上一世纪七十年代,六安的许多老人还习惯喊这条街为木匠街。《六安县志》说,民国14年六安木业从业登记,当时城关方木业有邱凤林、史开中、江月治等30多户;大木业有张木祥、蒋文学10多户;雕匠有5户;园木有范木匠等6户;还有旋木几户,大都在木匠街经营。听老人们说,木匠街原来规模不小。从和平桥街口向南直到扎笔巷,虽然也间有大宅、民居,木匠铺还是相近相邻,从北到南按大木、方木、圆木、旋木自然分布,依行规各按专门手艺营生。 大木匠人就是锯匠,专门将原木锯解成板材。和平桥街口开阔,离河沿又近,就成了几户大木锯匠的锯木场。方木是做家具的,是木匠街的主要铺户,基本上都在街北段。其中有几户专门做棺材,不做家具。街中段是圆木匠们的店铺,做各种盆、桶、盖、板类用具。十八层坎子下面以南铺面稀疏一点,有好几家旋木店。木匠街的最南端,是扎笔巷那家门面朝北面对木匠街的旋木店。旋木也就是车木,匠人坐在高高的车架上,脚蹬踏板,手持旋刀,木屑飞舞,虽然辛苦,出的都是巧活。 以前也有走街串巷的木匠,主要是做各种家具木器的维修。一般人家定做大小木器家具、置办寿材,都是到木匠街找木匠。 我们记事时,木匠街就已经逐渐衰落,许多木匠铺子消失了。一些木匠先是合作成立木业社,后来又办起了木器厂。方木业最终办成了家具厂,旋木业后来专门生产电工起子的木柄,最终演变成专做各种木柄起子(也叫解刀、捻凿)的五金三厂。如此,木匠们先后都离开了木匠街,木匠街逐渐躲藏到了老六安人的记忆中。 铁匠街 六安的铁匠街在北门里。从上拐头进北门往南到潘家拐子,是六安的北门里大街,叫北大街。北大街靠近城门口这一段,不过五、六十米长,因为地形不好,不宜建屋,街两边就开了十几家铁匠铺,成了六安有名的“铁匠街”。 铁匠街的铁匠铺,大都只是一间破旧的临街屋子。屋子正中一盘火炉,上面一个挡火吊盖,炉边一架手拉风箱,地中央一个铁砧底座。小时记忆经过铁匠街,看到的街两边就是这样相连的破屋烂铺,连像样的门都没有。那时从上拐头进北大街,要经过一段石梁桥,过了桥就是铁匠街。窄窄的街道,两边屋檐下的人几乎可以伸手相握。破烂简陋的铺子里,呼呼的手拉风箱,吹动炉中红红的火焰。总是有一位稍年长的铁匠,一手用铁钳钳着一件烧得通红的铁件放在铁砧上,一手拿一把铁锤翻飞敲打。边上一位双手抡大锤的铁匠默契地进行配合,大锤时不时地砸得铁砧当当震响,火星四溅。 中国人用了几千年的铁器,日常生活所及如刀、勺、铲、钳、剪以及锹、锄、镰、耙、叉等农具,还有一些建筑门窗铁件,哪一样都离不开铁匠师傅们的辛勤劳动。但凡人群居集处,大都有铁匠打铁的叮当声。所以,六安的四乡八镇也都有铁匠铺。城里这条“铁匠街”的存在,显然是因为城关地理位置优越。城里人口多,铁器消费市场大,又是在北门这个人烟輳集处,生意好做,就有一些铁匠们汇聚在此,占了地利。 古话说世上三般苦,撑船、打铁、磨豆腐。铁匠真是个苦营生,记忆中铁匠街的铁匠们就是破屋、烂衣、粗茶饭。虽说生意不错,显然挣下的汗水辛苦钱发不了财。 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现代工业发展,铁匠们的手工生意逐渐萧条。一些年轻的铁匠们离开了铁匠街,组织成立了有规模的铁业社,使用空气锤、压力机等机械,成了新锻工。铁匠街剩下几位年龄较大的老铁匠,断断续续,一直守到城市改造拆迁,见证了铁匠街的消亡! 草市街 六安人都以为,草市街过去就是柴草交易的街市。不曾想草市街其实也算是一个手艺街,应该被叫做绳匠街。前面《六安县志》提到,“民国3年前,六安三匠(篾匠、绳匠、圆木匠)就聚居在便门外篾匠街。”后来绳匠逐渐离开篾匠街,大部分到了草市街。 草市街背靠西城墙根,是老城外的街道。它北与西门外大街在清官旗相交,向南与黄大街斜接于等驾拐。草市街什么时候形成史无记载,不过先有市而后有街应该是确定的。草市街买卖的草以稻草居多,也有杆草和茅草。一般稻草,在打稻场上脱粒时经过石磙碾压,软和柔韧,用处很多。而用手摔、掼打的方式脱粒,草杆没有经过石磙碾压的稻草,叫杆草。杆草的用途是打草鞋和搓制有强度要求的草绳。茅草就是山草,六安人叫荒草,主要用来做草房的屋面草和泥墙挡雨毡,大多数城里人也拿它当作烧火柴草。 旧时,六安城关稻草需求量大。一是城里人家用稻草铺床,作为垫床草,六安人叫床铺草。用稻草铺床是六安人的传统,不分穷富,家家要用。其次就是加工草绳。塑料绳应用以前,都是用草绳和蔴绳,所以很久以前也就有了专门做绳子的绳匠。过去稻草绳用处大,方方面面的包装、捆扎以至盖房子、修房子都要用到它。草市街卖草,绳匠们靠近草市买草制绳取材方便,自然就到了草市街。 上一世纪五十年代以后,草市街的一些老绳匠们合作成立了一家包绳社,后又转成包绳厂,生产各种草绳、蔴绳。受条件限制,包绳厂也发放一些材料让有制绳技术的人在家庭做一些如单股、双股绳等初级产品,再收回厂里摇并成各种多股绳。以前看到过草市街许多人家都有摇绳车,也有纺蔴车,不少人家会制绳。各家制出的草绳、蔴绳有自行销售的,也有专门为包绳厂加工的。一条草市街,就是一条制绳街。草市街的老人,应该没有忘记! 叫花街 六安原来有条街,因为一片破烂而被叫作“叫花街”。后来嫌不好听,把它改成了“教化街”。其实这是六安人的一个误会,“叫花街”并不都是叫花子。住在这里的人都是在北门外一带做下力活和以缝补手艺为生的穷人。 以前北门是六安水陆运输要途,北门外西街口的龙津渡是六安重要的货运码头,常年舟船繁忙。往来船工、装卸工及众多的挑伕、搬运工,还有四季放排的排工等做下力活的人众多。这些人有的光棍一个,有的拖家带口;有的背井离乡,有的就住在附近。“叫花街”在北门外皋陶祠也就是后来东方红小学的西面坡下。因临河靠坡,那些做下力活的就有人在此搭棚居住。时间一长,搭的棚多,近乎成了一条街。一条街穷且破烂,遂被叫做“叫花街”。 出苦力做下力活的都是穷苦之人,他们出苦力,挣小钱,只是图个生存。繁忙季节虽然也有能养家糊口的,但通常都是衣不蔽体,食不饱腹。出苦力的人身无完衣,男人们衣服破了是常事。有女人在身边的,不要他们烦心。没有家室的人就要求助别家的女人帮忙缝缝补补。这样的事偶尔为之尚可,经常求人有点为难,于是就付点酬劳,不过三文两文。而求女人们帮忙的人多了,住在棚屋的女人们就都忙了起来,缝缝补补的手艺也能有一点收入。都是穷人,穷不帮穷谁照应?所以,女人们自嘲这样的缝补是“缝穷”、“缝破烂”的。拿到穷汉们的破衣,好心的女人们就去河里洗个干净,棚外晾的都是破衣,这里就难免被人喊成叫花街了!记得小时候听姥姥和姥爷争吵,姥姥说“我就是到叫花街缝破烂也饿不死”,印象颇深。 查新中国成立以前,这样的“缝穷”街大大小小的城市皆有。叫花街的女人们凭缝补手艺帮人利己,嗨!也算是六安的一条手艺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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