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遮住的地方
皖西日报
作者：刘平
新闻 时间:2024年06月27日 来源:皖西日报
刘平
进城打工几年,积累了一些资金后,马莲花开了一家家政服务公司。说是公司,其实也就四五个人,马莲花既是老板又是员工。马莲花的服务好,善于站在雇主角度想问题,公司生意一直不错。这天早上,公司又接到一单保洁生意,其他人手里都有活路,马莲花就一个人去了。
雇主是个60多岁的老太太,住在城东一个叫“馨香园”的老小区。进屋后,马莲花大致看了一下,房子不大,六十来平方米的样子,很旧了。家具也有些老旧。沙发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彩色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警服的小伙子,胸前大红花的绶带上,“优秀党员”四个字金光闪闪。照片右边一尺左右的地方蒙着一块蓝底白花的布,不知道遮着什么东西。
抹布、清洁液、水桶……马莲花熟练而麻利地开始干活。老太太很热情,拿出水果、瓜子摆在茶几上,笑眯眯地对马莲花说:“师傅,水果瓜子随便吃,别客气。”马莲花扭头看着老太太,说:“大娘,您歇着,别管我。”
老太太坐在沙发上看马莲花干活。马莲花干活真是不错,一边拖地一边对老太太说:“大娘,您坐着别动,刚拖的地有点滑,当心滑倒。”拖了地,又换帚帕把地帚干。能移动的小家具,马莲花都把它轻轻移开,把下面的地帚干净,再把家具移回原处。干了快两个小时,马莲花有些累得喘气儿了,老太太体贴地说:“师傅,来,坐下歇歇。”马莲花坐在沙发的一只角上,老太太给她倒了一杯水。
马莲花喝了一口水,扭头看看墙上那幅照片,问老太太:“大娘,照片上那个小伙子是您啥人呀?”老太太的目光落在那幅照片上,说:“我的儿子。”马莲花说:“真帅。”老太太笑了一下说:“帅啥。”顿一下又说:“穿上警服照相,确实显得帅。”马莲花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说:“当警察忙吧?”老太太的目光还是落在那幅照片上,片刻,突然叹口气儿,说:“唉!咋不忙。有时候忙得饭都顾不上吃。”
又随便聊了几句,马莲花又开始干活。她发现那幅照片上有些灰尘,就对老太太说:“大娘,照片有些脏了,我把它抹一下吧?”老太太想了想,说:“好。”又说:“您轻点。”马莲花笑着说:“大娘,您放心吧,我知道。”马莲花小心地把照片取下来,把照片后面的墙抹干净,又换了一块干净的干抹布把照片细细抹了一遍,然后重新把照片挂上去。
马莲花后退两步,端详着照片,扭头问老太太:“大娘,您看挂正没有?”老太太也端详着照片,笑眯眯说:“正了。”
布更吸灰尘,马莲花发现右边蒙在墙上的那块蓝底白花的布上面灰尘更多,就对老太太说:“大娘,墙上这块布也脏了,我取下来给您洗洗吧?”
老太太一听,浑身像一下受到什么刺激一样,脸上松弛的肉轻轻动了一下,双手撑着沙发站了起来。老太太看着墙上那块蓝底白花的布,说:“您别管它。”马莲花说:“大娘,真的很脏了。”老太太说:“我自己弄。”马莲花说:“大娘,您手脚不灵便,还是……”老太太打断了她:“脏了我自己洗。”
说着,老太太走到马莲花旁边,抬头看看那块蓝底白花的布,然后端来一把小方凳放在墙边。老太太抬腿要站上去,马莲花赶紧伸出双手扶住了她。站上凳子后,马莲花一边小心地扶着老太太,一边看着老太太用双手把那块蓝底白花的布轻轻取下来。这时候马莲花才发现,那块布遮着的是一幅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就是那个小伙子,也穿着警服。
马莲花顿时明白了什么。
马莲花默默地看着老太太洗那块布、擦拭镜框、照片……老太太的神情很专注,像在用目光和照片里的人对话……后来,马莲花知道了,老太太的儿子是在一次抓捕持枪歹徒中光荣牺牲的。已经八年了。
“在我心里,彪子没走,他还活着。”老太太说,泪光莹莹的。
这次保洁,是马莲花做得最认真、最仔细、最彻底的一次。当天,马莲花给公司员工定了一条规矩:每个月轮流去老太太家免费做一次保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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