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吹过桃花潭
皖西日报
作者：高红卫
新闻 时间:2024年05月23日 来源:皖西日报
高红卫
阴历四月初的日子,春天还没有走得太远。夏风轻轻地吹着,从皖西吹到皖南,也把我们一行吹到了太平湖畔,我们想去桃花潭。
桃花潭位于安徽泾县西南,距离县城40多公里,是长江支流青弋江的一段,由潭上溯大约3公里,就是当年的陈村水库,现名太平湖。同行刘君亲和力极强,携我们一行瞬间成为本镇人,穿街走巷就到了桃花潭。
谢谢一千多年前一个叫汪伦的人,是他让李白来到这里,我们今天才会来到这里。汪伦是幸运的,起码他知道李白是诗仙,是酒仙。李白自远方来,他不亦乐乎。李白端起了酒杯,他就已经醉了三分。酒前还算不上是一般的朋友,可三杯下肚,李白会对他说:我们是不一般的朋友。李白会想:回赠一点什么好呢?银子不合适,他的银子比我多。再说自己虽然满腹锦绣,但却是囊中羞涩。你有酒,我有诗,以诗酬酒,不亦乐乎?当李白登舟将要离去时,耳边传来了若有所失的汪伦一边踏步一边唱歌声。小风一吹,李白宿醉的酒醒了几分。诗兴来了挡都挡不住,就用这一首诗来纪念连日来的这场酒局吧。他大声吟诵:“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当听到第四句时,汪伦肯定已是泪流满面,泪光里已看不清李白的模样。汪伦静静地留在岸上,也把自己留在了李白的诗中,留在了后人吟诵的口中。
人生的很多遗憾,一是败给了自己,二是输给了时间。汪伦应该没有遗憾,他把自己和李白一起留在了诗歌的长河里。他和李白本来不熟,称不上朋友,充其量就是一个粉丝,或者说是超级粉丝。李白很坦诚,他在《过汪氏别业二首》中直言不讳:“畴昔不识君”。汪伦心想:不熟悉没关系,只要你来,你就会记住我。汪伦费尽心思,一次次写信相邀,特别是得知李白要过宣州,更是盼君心切。他知道李白的喜好,好游好酒。于是在邀请信中把没有一棵桃树的地方说成是十里桃花,把仅有万姓一家的酒店说成万家酒店。你想想:十里桃花,万家酒店。群山葱绿,烟波霞光。潭上荡舟,一篙流翠。李白能不动心吗?不相识没关系,看看再说,李白真的来了。汪伦用心良苦,把原本的一场文旅策划,变成了一场数日不散的宴席,忘记了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和李白相见甚欢,相谈甚欢。一杯一杯复一杯,一杯一杯成知己。如果没有这场大酒让李白开怀畅饮,如果只是泛泛之交,岸边拱手相送,只怕是上船后,李白叹息一声:“桃花潭水深几尺,不知汪伦送我情”了吧?酒品见人品。汪伦心诚,心诚则灵。汪伦不俗,他能接纳李白的狂放,也能不慢待李白的酒量。不俗成就了他的不朽诗名。
那一场送别,李白留下了《赠汪伦》,把诗留给了汪伦,留给了桃花潭,也留给了后人。诗歌互答,礼尚往来,想必当年汪伦也有诗送李白,那岸边不是响起了歌声吗?是“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不是,那是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是“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不是,那是高适《送董大》；是“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更不是,那是白居易的《琵琶行》。汪伦的诗呢?汪伦的诗早已飘落在潭中,被李白的诗包裹着,融化着。随着时光流逝,把这一潭酒,一潭诗,酿得愈发酒香扑鼻,诗意盎然。此番神交,汪伦自己虽然没有留下一首诗,可李白为他留下了诗,他把自己留在了李白的诗里,也就诗出有名了。
桃花潭是幸运的。古诗文中留下的一些带花的地名,常常被世间的人夺来抢去,像杏花村,像桃花源。而桃花潭,自诗仙诗兴一起,就被锁定在这里。不争不抢,不吵不闹,此处就有了一份难得的安详和修为。游人行走其间,就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谢谢李白!感谢你如此清晰的行踪,走出一路诗歌,带着一路酒香。余光中说李白:“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了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那场送别同样有歌有酒。有酒的李白才是李白,酒后的诗才是李白的诗。一场酒就把汪伦喝得飘飘然,因为李白夸赞道:“知君好贤才”；一场酒就让这小潭深深千尺深,从此天下闻其名。放眼望去,这哪里是一潭碧水,这是一潭酒,越酿越香的酒。为了朋友,永远斟不完的酒。这是一潭诗,让人读一遍就忘不掉的诗,在赞美着这千年的长长送别。想想那个画面,好有仪式感。重温这诗,会觉得人生好有意思。这就让后来多少人把自己送到潭边,离开时即使没有谁和谁来相送,没有歌没有诗,但只要挥一挥衣袖,云在潭中潭在心中。谁能说,来过桃花潭什么也没有带走。
人生其实就是一场场告别,或者说是由一场场相逢和告别组合成的旅行。告别童年,告别青春；告别故乡,告别校园；告别工作,告别尘寰。所以,告别有时是无奈,有时是舍得。有时是欢愉,有时是永诀。写下《送别》的李叔同削发为僧的那场告别,在我们凡夫俗子眼里是凄凉落寞,在大师心中却应是人生的升华超脱。拿得起放得下,一切随缘。他说过:“人生不过是路过,没有什么不可放下”。再说李白当年吧,你能说他不是去赶赴另一场酒局吗?离去的背影是那样飘逸俊美。什么宦海沉浮,什么离愁别恨,没有什么是一场酒不能解决的。身外利禄如浮云,一醉能消万古愁。
我是幸运的,我路过了李白路过的路,可能也路过你曾路过的路。李白来的时候,虽然没有见到十里桃花开,但我看到了桃树上的桃子挂满枝头,此是李郎去后栽。这里酒家处处有,已比当年万家多。我尝了一口桃花酒,美哉!吹着桃花潭的风,快哉!走过这里,不虚此行。
未到桃花潭,心仪已久；走过桃花潭,心旷神怡。满眼葱绿,正是夏日的颜色。风从水面吹来,正是诗的味道,夹带着淡淡酒香。好一个地方,好美的一场相逢和分别。好想就在这潭边,摆上一个八仙桌,同行的和路遇的,一起来一场酒吧,喝酒打牌吹牛,诗酒趁当下。微醺时,唱一唱那“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扶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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