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沧桑李家圩
刘瑞明/文 唐书俊/图
皖西日报
作者：
新闻 时间:2024年03月14日 来源:皖西日报
某个秋日,夕阳西下,昏鸦回巢。一行人风尘仆仆,来到霍邱西乡李家圩子。他们似乎和普通游客有所不同,其中好像有人来过,对其他的随行人员低声介绍着。他们仔细参观仅存几十间翻修过的房子,其它大部分只有遗址了。在废墟上驻足良久,似乎在努力追寻当年的时光——
李家圩,庄穆而神秘,李氏家族,庞大而复杂。此前,霍邱文化学者柳冬妩先生所著《一个被斩首示众的“诗人”》一文,以事实为依据,对清朝后期李家圩及李氏家族成员进行较为客观的分析评判,打破了那个特殊年代里过于左倾的桎梏,开启了新的篇章。
在霍邱,可谓“东西两座李家圩,半部晚清民国史”。如今,对于霍邱本土历史文化的研究,李家圩仍然是必须面对而又绕不开的课题。在此,笔者结合正史及野史中的残缺信息,再次简单梳理一下李家圩的陈年旧事。
据公元1992年版《霍邱县志》记载,李家圩(李西圩)坐落于本县马店镇西约3公里处,是全国闻名的地主庄园,在大清光绪年间曾挂过“双千顷”(20万亩),在解放前,土地占有面积居全国地主庄园之首,号称“马走百里不吃人家草”,其政治势力仅次于四川大邑县刘文彩。李氏家族从大清咸丰初年(公元1851年)开始发迹,至民国38年,历经四世,雄霸一方,长达百年之久,与四川大邑县刘文彩、河南巩义县康百万、山东栖霞县牟二黑(牟墨林)等庄园一起被称为全国四大地主庄园。李家圩也被定性为晚清至民国时期霍邱县地方最大的封建势力。
李家圩,主要代表建筑包括李家西圩和李家东圩(又称为双圩子,有的地图上标注为双围子),在周边不远处马店镇境内。与其布局相似但空间稍小,由李氏家族祖居的还有李家老圩(李西圩村老圩队)、李家大腰圩(马店镇马井村)、李家小腰圩(李西圩村老圩队)、李家油坊(张井村油坊队)等,在绿水青山之间,星罗棋布,鸡犬相闻,相互犄角,彼此拱卫,构成别具特色的皖北民居风光。
现在,这些圩子中只有李家西圩的建筑尚存一小部分(现在被命名为李氏庄园),其余均已有名无圩了。
李西圩始建于咸丰中期,用时十年,呈正方形,边长231米,占地80余亩,初建时房屋430多间,建筑具有典型的江淮分水岭地区圩寨式风格,前后两道圩,深濠环绕,圩墙坚固,炮楼高耸,吊桥悬挂。
整体布局大致是一寨分三宅,一宅分四院,头门至最后的堂楼一线串珠,五排房一幢高过一幢,门庭深似海,一门一道关。
头道圩的房屋及场地,主要用于保圩的庄丁值班住宿、骡马厩、长工房、习武训练等,同时用于春秋两季收租时粮食的储存及晾晒等,工艺相对简单而实用。
二道圩主要用于圩主家庭成员生活起居、办公会客、学习娱乐等,西院四道门内特建有“圣旨楼”。建筑工艺精美复杂,都是驮梁起架,重梁木椽,门楼屋顶有五脊六兽,正中间有铁打的老鹰展翅俯冲(据说置于西院二道圩头道门楼正瓴上,寓意武居西,扬威；还寓意本庄园属于“卯”地,《地理五决》之说:卯地易移,雄鹰镇之)。建筑内的撑拱、扯坊、抱鼓石、磉墩等,采用大量的木雕、石雕、砖雕工艺,图案有龙、鹿、狮、鳌、鱼、蝙蝠、鸳鸯等动物以及梅、兰、竹、菊、松、柏等植物,还有“和合二仙”“八仙过海”“二十四孝”等戏剧人员。门上对联有“国恩家庆”“人寿年丰”“龙飞凤舞”“凡事但求过得去、此心必须放平来”等内容,扯拱上用篆体刻有“天保九如”(出自《诗经·小雅》),门楣及照壁上有砖雕“行恒”(出自《周易·六十四卦》)、“素履”(出自《周易·六十四卦·三十七卦》)、“知命乐天”(出自《周易·系辞上》)、“天荷仙府”等字样。
据说,圩子的选址也非常考究,遵循“靠山出人,近水出财,金银都归洼处来”的观念,定在青山环抱、绿水环绕的平畈中央,背靠银珠山,面对马鞍山,东傍猴山、长山,西倚煤山,且有东北方向的泉水堰、东南方向的煤山堰汇于圩前,再向西流北入泉河(原《县志》中记两水绕马鞍山流入城西湖为误)。按风水说此处为“藏龙卧虎”之地。民间传说,此圩建在天的中心,每年农历十一月十五午夜,在此立竿无影。古人云:万事不如杯在手,一生几见月当头!过去,每逢此日,亲朋好友、达官显贵来此圩过“月当头”的大有人在,热闹非凡!
圩子外不远处,南方建有三座花果园,主要种植梨、枣、柿等；圩东南方不远处建有仓库一座,房屋百间,后改建为陇西小学；圩东侧,另建有一处小圩,建有酒坊、油坊、粉坊、糖坊,最前方有商店,最后方建有猪圈；圩后留有近75亩地专种烟叶,并建有烤制烟叶的烟楼；加之圩内织房、磨房等,圩内生活完全可以达到自给自足。
另在圩子稍远处,南方马鞍山余脉处(现址为安阳山烈士陵园)建有规模宏大的李氏宗祠,马店街道东牌坊店及泉水村牌坊队处各建有一座气势雄伟的功德牌坊,另东北方不远处建有家庙龙王庙。
李西圩,是具有封建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和军事防御功能为特色的圩寨堡垒式建筑,无处不显示出浓厚的中国传统文化元素,是近代史上皖北地区劳动人民汗水和智慧的结晶,更是历史留给霍邱人民的宝贵遗产!
无独有偶,李东圩距李西圩东一公里处,占地30余亩,于民国3年始建,双圩沟、双圩墙、双吊桥,独门入圩,圩四周设立碉堡,前后六层房,四道院,内有堂楼、客厅、书房、柜房、腰屋、花园等,屋内一律西式陈设。由于此圩建设相对较晚,其坚固程度和防御功能更加完善,完全是一座军事堡垒。可惜的是此圩毁于民国37年战火。
与李家圩建筑风格和功能相似的,霍邱县境内还有如马店刘家(刘泮)楼、白庙徐老楼(李特故居)、洪集窦家(窦国华)楼、新店裴家(裴伯谦)圩子等,皖北地区如肥西刘家(刘铭传)老圩、凤台苗家(苗沛霖)圩子等。
致于圩寨建筑的风格,有的学者认为属于晋派。
在霍邱县境内残存的与其相似部分古建中,有县城内的文庙、城隍庙,以及临水集境内的圆觉寺、孟集镇境内的陈塔寺、冯井镇内徐老楼、三流集境内的李老楼部分建筑。整体外观古朴简洁,坚固实用,具有包括江淮分水岭地区在内皖北民居共性。究其原因,与当地的地理环境、政治经济、民俗民风等均有关系。
霍邱地处南北气候分界线的秦岭-淮河一线,四季分明,冬冷夏热,这样在建筑选材上多以保温效果较好的砖头石块土坯等为主,区别于南方建筑材料多以木竹。同时,淮河两岸自古以来,是北方政权南下及南方政权北上的必争之地,民风彪悍,战争频发,加之水旱灾害等诸多因素,导致经济相对落后。特别是到了元末明初,两淮地区人烟稀少,土地荒芜,可谓是千里赤地,一片凄凉。大明王朝不得不从国内人口相对富集地区大量移民,以恢复当地的政治经济秩序。移民主要集结地就有位于山东兖州枣林岗和山西洪桐大槐树等北方各地。这些移民是现在两淮地区的主要先人,随着他们的到来,同时带来了原住地包括建筑艺术在内的文明,落地生根并发扬光大。据《李鸿祺乡试硃卷》中记,李家圩始祖李应聪于明初洪武二年由山东迁霍。故李家圩的建筑风格与山西、山东等北方地区有相似之处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如果非要对其定性为哪个派别不可,笔者认为“皖北民居”更符合实地情况。
这种圩寨式庄园,在中国有着悠久的历史。据记载,商代,庄园就是农业经济的基础结构,在黄淮流域分布就十分密集。到了周代,随着井田制为主要形式的土地所有制发展到后期,土地私有制成为普遍形式。两汉、魏晋南北朝时代,在封建领主的封邑内,以生产和生活及防御为主要功能的庄园,成为当时主要的社会经济基础。庄园的土地来源有几种:一是通过军功或其他原因获得国家授田、赐田；二是继承父祖辈遗留的土地；三是通过土地买卖获得土地；四是强取豪夺公私土地。
从现有的资料来看,李家圩的这种庄园模式,是古代庄园形式持续发展过程中,到了近代,在特殊背景下一种新的产物,兼有封建庄园历史的普遍性和时代独特性的特点,是研究皖北历史文化独一无二的标本,十分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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