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高考
皖西日报
作者：姜国建
新闻 时间:2023年06月15日 来源:皖西日报
姜国建
那年高考前夕,我家牛被偷了。那是家里最值钱的财产——拉车、耕地都指望着它呢。父亲还计划着,等我考上大学了,卖大换小,差价当学费。没想到,希望一下子破灭了,全家顿时陷入绝望之中。
为了减轻家庭负担,我趁晚上学习间隙,摸蝉蛹卖钱,谁知竟从树上摔下来,大腿骨折了。只得拄着拐杖,忍痛学习。心中攒着一股劲儿,一定要考上大学。但看着父母整天唉声叹气,愁眉不展,我的学习也大受影响,完全不在状态。对于考试,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考试前一天,本该到县城认考场,可偏偏那天暴雨如注。我家距离县城三十多里,中间还隔着一条河,中午的时候,雨还没停,且河水暴涨,要想过河,就得绕道二十多里,到邻近的镇上过桥,这样一来,从我家到县城就需要走五六十里。父亲随便扒拉了两口饭,戴上斗笠,披上蓑衣,拉上架子车说:“走!”
出了村子,眼前白茫茫一片汪洋,路和田地都淹没在水中。父亲拉着车,凭记忆跌跌撞撞往县城方向走。我拖着尚未痊愈的腿坐在车上,看着父亲躬背伸头,吃力前行,脸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只记得,到达县城时,父亲连累带饿,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彼时,已是晚上九点多。
流火的七月,我背负着巨大压力,拄着拐杖,走进考场,拿出吃奶的力气,只为能不辜负父母的期望,早点跳出农门。然而,事与愿违,平日熟悉的东西,考场之上,完全想不起来,自己都不知道在试卷上写了什么,只感觉后背头上全是汗。
十多天后成绩出来了。我名落孙山。班主任瞪大眼睛说:“这不是你该有的成绩啊!”并不停鼓励我:“别泄气,明年再来!”我甩掉拐杖,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不敢回家,怕父母那浑浊的目光因我的落榜而更加黯淡。他们本以为凭我的努力,准能考上大学,给本就不幸的家庭带来荣耀。
天黑了,我蜷缩在桥洞下,蚊虫叮咬得满身是包,迷迷糊糊一宿没睡,想了很多很多,打算第二天去县城找个工作。可我一介文弱书生,一没技术,二没力气,根本找不到工作,饥一顿饱一顿混吃混喝,打些零工度日。十几天后,我不得不返家。
不敢白天进村,在村口麦垛旁躲到晚上,感觉人们都休息了,我才溜着墙根儿轻手轻脚进村。试着推门——门没插闩,我摸索着悄悄进屋。“娃儿,你可回来啦!”母亲的声音飘荡在漆黑的屋子里。随着一声火柴划过,我看到母亲泪眼汪汪。原来,我离开后,父母坚信我不可能放弃学业,早晚会回来的。所以,不管白天黑夜,门始终都为我留着。
我又重新回到了学校。不久,偷牛贼被抓。第二年,我顺利考上了大学——这件事虽然过去三十多年了,但每到考试季,我都会想起,那年我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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