遛月亮
李太芳
皖西日报
作者：
新闻 时间:2023年05月18日 来源:皖西日报
城里人,没有农村那些琐碎事,晚饭后,总喜欢出去遛遛。
遛狗,是不少人的爱好。将打扮漂亮的宠物狗,拉在手里,兜兜转转,走走望望。人牵着狗走,是人遛狗；狗牵着人走,就是狗遛人了。谁当主角无所谓,只要随心所欲、开心快乐就行了。
还有的人爱遛弯。遛弯,遛弯,想必弯弯曲曲的地方,才有风景,才有情趣。一眼看到头的直路,扫一眼,看个透。引不起兴趣,勾不起遐想,自然不会有什么惊喜。拐个弯,就是一处花草,绕个弧,就是一口荷塘。多美啊!左走右拐逛半天,能让人眼花缭乱,心旷神怡,想不醉都不行。
而我,却喜欢遛月亮。我走,月亮走；我停,月亮停；我快跑,月亮撒欢；我慢走,月亮跟后遛达。高兴时,“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俺也能领略李白诗中的意境,尝尝诗人的感觉。这时候,遛月亮,遛的是一种情趣、一种洒脱。而落寞时,遛的则是一种排遣、一种释放。大月亮底下,默默地走一段,捋捋心事,想想对错,心情会大不一样。后来,我就把这种习惯叫“遛月亮”。
1975年春天的那次遛月亮,我至今还记忆犹新,恍若昨天。
那时我和玉珍,算是回乡知青中的“傻丫头”,懵懂无知,不谙世事。那些聪明的,早就跳出农门,有了工作,走马灯似的走了一波又一波,红彤彤,亮成一路的火焰,照得人晃眼。等我们清醒过来,黄花菜已凉了。那就去参加路线教育吧,好歹也能受到一点教育。于是我俩就被分在当时的左王公社李岗大队,住在康庄小队鲁队长家,和丙菊成了邻居。三个惺惺相惜的女孩,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可是,白天要干活,要工作。到了晚上,遛田埂,逛树林,就成了我们交流的方式。那天晚饭后,我和玉珍,邀上丙菊说:“走,遛月亮去!”
“遛月亮?哈哈哈!好新鲜,好浪漫啊!”我们的说笑声,惊动了月亮,跟头流星地跑出来,将满脸的笑容撒向山川大地。一霎间,幽暗的树林,就被叶间筛下的月光照亮了。从树缝往上看,暗蓝的天上,闪烁一些小星星,一颤一颤的,眨着眼睛；往四周看,到处弥漫着乳白的月色,万物像浸在牛奶里；脚下的小路,便显出淡淡的灰、浅浅的白。踏着这样的小路,谁也不忍心踏出声响,似乎怕踩疼了小路,踩伤了寂静。在路上走着,感觉所有的事物,都像有话要说,那么熟悉、那么亲切。三人走了很长一段路,可谁也没说话。这可不行,组长要我俩做丙菊的思想工作呢!
刚入住康庄队时,组长王多才说:“有康庄,没大道,这不配套啊!”于是带领群众,修了一条宽宽的大道,才让“康庄”在“大道”上起步开跑。这次又决定,替康庄队申报一台打米机,办个粮食加工厂,让群众看到生活有奔头,才会多生产粮食,支援国家呀。因为丙菊细心、稳重、责任心强,大家商量决定加工厂由她负责。但是,丙菊由于“臭老九”家庭出身,很自卑,不敢承担这项工作,组长让我俩劝劝她,给她鼓鼓劲。可是,玉珍等我讲,我等玉珍讲。我们三人,都是差不多的身份、差不多的经历,工作队员也高不到哪里去,她要是再不答应,该怎么办呢?
丙菊人老实,我们不说,她也不问。就这么走着,好像脚下的路,有一种不可抗拒的魅力,深深地吸引着我们。这时,随着一声爆竹的炸响,对面的庄前腾起一大朵烟花。要不是响声的提醒,真当是任性的雪绒花,随意开在了春天里。嬉笑议论时,远处响起夜莺的歌声,让我们猛一激灵,才振奋起来。这婉转的声音像琴声,激起我们内心的共鸣,顿觉心胸开阔起来。于是,我们走着,谈着,说笑着,鼓励着。最后,终于说服丙菊,承担了米厂的工作。
两个多小时里,既遛了月亮,又解决了问题,倦意也涌了上来。月亮都躲进云帐里准备休息了,但又不忍心让我们摸黑走夜路,于是,又钻出来,将我们一个一个送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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