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语
皖西日报
作者：曲赣江
新闻 时间:2022年12月08日 来源:皖西日报
曲赣江
关在窑洞一天,外面的雨有一阵无一阵。傍晚时分,虚掩的木门被风挤迫着,从千年秦汉,吟咏着《吕氏春秋·尽数》:“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贯室而入,几分冷冽。索性,敞了木门,走到黄土岭上,仰首望着崕边风中凌乱作舞的枝叶。任它凌乱,兀自心似止水。
儿时不会写作文,父亲订来十三校中学生作文选；依然挣挣巴巴,几句话凑上一篇味同嚼蜡的“作文”交差了事。不得已,父亲花巨资买了全唐诗,成为几年中的课外读物,要求尽量背,背不下来就时不时翻看一下,践行“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来也会吟”。可怜天下父母心。
入冬,不同于节令上的“立冬”。立冬,大多时阳光尚好,气温变化不大；入冬,雨水深凉,风一起就没羞没臊地折腾一天,暮晚更胜一筹。黄土高坡的风,不比平原城市中温婉,跳脱着,撒着欢儿,灌入衣领,挤进衣襟,连裤脚袖口丁点儿缝隙,也不放过,粗犷、生猛得狠。岭上呆上几分钟,全身瓦凉瓦凉。
父亲走了十周年,我心荒芜了十年。很多时候,不经意间,就活成了父亲的再版:直言不讳,勤俭节约,刻苦勤奋。聆听风声,总觉着隐隐约约,有曾经谙熟的父亲声音,支楞起耳朵,还是听不清,听得心焦。这间隙,一些诗句却是无来由涌入心头。
唐·李峤《风》: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你看,“解”“开”“过”“入”这些动词,形象地描摹了“秋叶”“二月花”“浪”“竹”,以拟人手法表达了时节万物的变化……父亲从军前,是位教书先生。也许缘于此,因为不善言辞,和父亲的交流,多是借用一两句唐诗,表达心境。这种困惑,直到在外工作后,书写家信才得以改变。
儿时没有电视,或贪于午间“小喇叭开始广播了”中绘声绘色的儿童故事,或贪于傍晚时分单田芳先生的评书《杨家将》《岳飞传》,总是以各种借口,溜出家门,循声躲到某个大喇叭附近,随着先生抑扬顿挫惟妙惟肖的声音,把自己想象成其中的某个人物。那时节,不似今日孩童,左一个右一个课外班学习,老师留的家庭作业三下五除二很快就完成了。就这,都算好孩子。
父亲斥巨资买来的全唐诗,因为不识字,在我眼里仿若天书,自然不感兴趣。父亲又买来新华字典和四角号码字典。对不起父亲,自幼缺乏三维思维,至今不会使用四角号码查字,后来电脑兴起时,依然不会字根输入法。新华字典的熟练使用,还是得益于某次捡到砖缝中夹的一册残书《三侠五义》,正好迎合少年崇侠好义的兴趣,查着新华字典读完了残卷。新华字典籍机运用熟练,自此开始接受全唐诗,不认识的字一一查字典,从此结缘。
风未止,雨又落下。只是,此时雨小,却足够细密、深凉,只一会儿,草茬似的短发,湿漉、浸凉。迅即转身,跑进窑洞,一拽灯绳,灯火照亮黑暗,一片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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