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版/ 06 版:卫生保健·城事·茶舍 /下一版  [查看本版大图
本版导航 各版导航 视觉导航 标题导航
选择其他日期报纸

那“年”那院子

皖西日报 新闻    时间:2022年02月24日    来源:皖西日报


  郑钰浈

  “小八路们,过来!”疯闹玩耍的我们听到吆喝声,就看到了院子大门口招手的陈爷爷。正玩得高兴呢,便随口答应着:“啥事儿?等会儿啊!”
  陈爷爷是大别山腹地革命老区金寨县一所农村初中的老校长,叫陈明旭。八九十年代,那所初中规模很小,教职工十来个人,学生一百多人,一栋两层的教学楼,一排教职工住的砖瓦平房,一排学生宿舍,再加上另一边的食堂和大门就围成个简单朴素的院子。
  “还不快来,带你们打年货去!”陈爷爷摇摇手里的竹篮催道。反应过来是买东西,我们六七个老师的孩子立马飞奔到他面前,拽起他的衣角,“走!”。
  首先买的一定是我们想要的烟花、爆竹和糖果,之后才去买陈爷爷想要的东西——红纸。当时集市上多为普通的薄红纸,太阳还没晒几个月,红得就不鲜艳了;也有一些洒金的,我们强烈建议买漂亮的洒金红纸,但他说不吸墨,写起字来笔锋走势不好把握;最后选了稍厚的吸墨红纸,他说写春联就要吸墨的纸,写起来舒畅。装完满满一竹篮,我们一起有说有笑地回到院子,分开时他嘱咐我们晚上要睡早些,第二天早起杀年猪。
  虽然当时农村条件很差,教师工资也很低,但是陈爷爷带着大家勤俭苦干,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平时他让学生把洗碗水倒入一个木桶里,厨房负责煮饭的伯伯就用洗碗水养猪。一年养上两头大肥猪,春季和秋季学期各一头。春节前夕,就会请屠夫来帮杀年猪。三五个年轻有力的男老师一人抬着一个猪腿,一人拽着猪尾巴,就把大肥猪抬上了案板,等着屠夫大显身手。屠夫用长尖刀一刺一抽,一气呵成;再用气筒将猪打满气,烧水烫猪除毛、开腔破肚、分割成块,一般五六斤一大块,每个老师分上两大块,欢欢乐乐拿回家,就算是大家的“年终奖”了。大家也不挑不捡,瘦肥皆宜,肥肉油水多呢!
  还有一些没分完的肉,就用来准备院子里的团圆饭。主妇们齐上阵,在学校大厨房里各显神通,她们洗的洗,切的切,生火的生火,炒的炒,炖的炖,忙得不亦乐乎。
  男教师们会在这个空歇写春联。写春联之前,先要裁纸,裁好后按字数横叠成几折,再沿对角线对折,然后摊开,这样以对角线交叉点为中心写字,就能保证字正好居中。陈爷爷是老手,他写春联不需要横叠竖叠。剩下一些红纸,根据大小裁成不等的正方形,写许多“福”字和“春”字。
  小孩儿们也不闲着,我们找一间教室,把几张课桌一拼,很快就拼成三张大桌子,紧接着扫地、擦桌子、拿碗筷、放酒杯,间或去看看大人们写春联,或去厨房尝尝菜。春联差不多写好了,丰盛的饭菜也上了桌,我们就急忙喊大家快坐下来。通常主妇们坐一桌,老师们坐一桌,小孩儿坐一桌。
  我们小孩子总是吃得很快,吃完到处乱窜,隐约听见陈爷爷说:“不容易啊,在我们这“西伯利亚”(老家在金寨的最西边),外面的好老师哪愿来呢,只能靠我们乡里土生土长的人。来年好好干,争取多考上几个一中……”大人们总是吃得很慢,边聊边吃,有时都会聊到下午三四点。我们着急了就跑出去和小伙伴一起放鞭炮。傍晚时分,再被爸妈喊回教室一起吃饭。我们从不浪费,团圆饭有时都能一起吃上两三天,直到把所有食材都用完,大家才各自回家过春节。在我的记忆里,院子里大家一起吃团圆饭才是热热闹闹过大年!
  大年初一,我和弟弟就开始在院子里串门拜年。最初我们会拎两包白砂糖。白砂糖都是散称的,买回家自己分装自己包装。那时农村也没有塑封机,我们点上一支蜡烛,用一段锯条裹着塑料袋口,放到烛苗内焰处从左往右一拉,袋口就封好了。
  小孩儿是喜欢拜年的,因为拜年回来,兜里一定装满了各式各样好吃的糖果。拜年路上,即便是院子的几步路,我们也喜欢得蹦蹦跳跳。后来生活条件好了,拜年不再用白砂糖,换成了酒。酒有包装盒,体积大,拎起来沉,我们也不大喜欢。而且很多时候把这家的酒拎到那家,那家的酒拎到这家,如此反复,完全是酒的旅行嘛!于是,院子里大伙一合计——拜年从简,不带礼物!互相走动问候图个热闹和开心。我们一阵儿狂喜,不用拎东西,照样带着满满一兜好吃的回来!
  一年又一年,吃着香甜的糖果,我长大了,工作了,走出了大山,却喜欢回山里过春节。因为疫情,已经好几年没回去了。常常是透过窗户远眺万家灯火,内心深处却响起陈爷爷那亲切的吆喝声,又感受到院子里那熟悉的年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