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
皖西日报
作者：程建友
新闻 时间:2022年01月13日 来源:皖西日报
程建友
记忆中,春节是从腊月二十三开始的。每逢春节,爷爷身为大家长,都会拿出一套固定的模式迎接新年,诸如何时除尘,何时张贴对联和年画,何时开始共享年夜饭。虽然那时的我尚且年幼,并不懂得其中内涵,但是,每每想来,我依然印象深刻,久久无法忘却!
除夕那天,爸妈都会早起:爸爸忙着煮米糊张贴对联和年画,妈妈张罗着年夜饭。早餐基本都是胡乱地对付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年夜饭上。年夜饭就是团圆饭,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正餐,肩负辞旧迎新的使命。曾经,我也问过爷爷:为啥团圆饭必须要等到天黑了才可以开始,而不能早点享用呢?爷爷笑而不语。长大后我慢慢领会了年夜饭的内涵:年夜饭不仅是活着的人维系血缘关系和实现团聚的纽带,更是缅怀逝去的亲人的最佳舞台。老辈人都认为:只有等到天黑了,逝者的灵魂才会出来,在后辈家的门灯指引下,寻找到回家的路,实现一年一度的团聚,要不然就成了孤魂野鬼、无家可归……
既然是团圆饭,鸡鱼肉圆四大样必不可少,寓意美满团圆、年年有余,再辅之于其它菜肴和汤汁,成就了农家人的奢华盛宴。然而,妈妈准备的菜肴品种更多,寓意也更明显、更全面。每次都是妈妈准备好了菜品,然后邀请爷爷奶奶,实现大家庭的大团圆!
除夕是爷爷最忙碌的一天,重视程度远远超过了他的生日。爷爷早早地换上新衣服,首先检查我家的香案和摆设是否妥当,然后检查对联和年画有没有张贴好,接下来给其他成员派送任务:爸爸负责挂好鞭炮并听从爷爷的口令；妈妈负责端出菜肴并准备好两桌人的碗筷酒杯；奶奶负责打来洗脸水给爷爷梳洗。爷爷总是仔细地洗脸、洗手、擦拭头发和整理服饰,好似从来没有洗过脸、没有换过衣服那般专注和投入。
爷爷梳洗完毕后,小心翼翼地取出先辈的牌位放在香案的正中央,亲自点燃蜡烛,率领全家人向牌位行叩拜礼。场面格外严肃安静,所有人都不敢大喘气,谁要胆敢嬉皮笑脸,绝对躲不过爷爷的巴掌。爷爷起身后,大家才跟着站起来,分列爷爷的两旁。爷爷看到大家都已站好,便吩咐爸爸“接祖”——迎接故去的长辈,诸如爷爷的爸爸妈妈和兄弟姐妹等。我很诧异爷爷和爸爸的这种古怪举动,长大后才懂得:这是爷爷不忘祖宗、传承美德的集中体现,寄希望于子孙也要做到尊老爱幼、家庭和睦。只是当时的我根本不懂爷爷的良苦用心,还以为是大人们的荒诞之举呢。
爷爷倒满了摆好的酒杯,同时说着列祖列宗享用团圆饭之类的话语,乞求列祖列宗护佑子孙后辈的平安健康。八仙桌坐满了两次,爷爷也重复了两次。爷爷估摸着邀请的长辈都已经享用好了团圆饭后,才让妈妈撤了先前的两桌子碗筷酒杯,重新摆上碗筷和酒杯,催促爸爸燃放鞭炮,招呼大家入席就座,我们家的年夜饭才算正式开始。
这个时候的爷爷宛如变了个人,一改刚才的严肃面孔,不时地抚摸我的头和脸,满脸堆笑地和所有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大家频频向爷爷奶奶敬酒,爷爷奶奶也会开心地抿一口,招呼大家开怀畅饮、不要拘束。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气氛显得异常轻松随意!
我们姐弟根本不顾及年夜饭的规矩,直接站在椅子上一遍遍地搜索餐桌上的吃食,恨不能吃光所有的美味,肚子里的馋虫早就按捺不住了:哄抢着喜爱的菜肴,翻找着爽口的美食。爷爷奶奶看到我们的邋遢动作也不责罚,爸爸妈妈更不会制止我们的蛮横行径,任由我们闹着、抢着、追逐打闹。毕竟,这么多的美食,我们平时根本见不到,更甭提品尝一下了,只有等到除夕这一天,才会获得大吃一顿的机会。那个年代的苦楚,只有经历过的人最懂!
岁月匆匆悄无影,一代新人换旧人。爷爷奶奶早已作古,爸爸妈妈也相继辞世。人到中年的我,每到除夕夜,也会学着爷爷和爸爸的做法,打开门灯,站在家门口念叨着逝去的亲人,呼唤先人们回家“团聚”,却再也找不到儿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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