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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故乡百花妍

皖西日报 新闻    时间:2021年09月14日    来源:皖西日报

  陈习胜

  这半生,我行走在淠河岸,活成了一条线段。没有外延,省略了诸多的奔波劳苦。别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活成精美的散章。而我,坐地日行八万里,也能活成诗和远方。
  我没能成为风尖浪口上的弄潮儿,却可以坐在改革大潮的堤岸上,作潮起潮落的见证者。
  从故乡,达蜗居,经过家乡的田野、农庄和一条露水小街,三点一线,圈定了我的半生缘。改革开放几十年,沿途,有写不尽的沧海,桑田,物换,星移。
  昔日故乡的草屋,实在是茅檐低小,举手可及。麻雀成群来做窝,造成屋漏又逢阴雨连,苦不堪言。母亲和父亲,不给它们好脸子,常常责骂轰撵。可麻雀们不识相,麻麻亮就欢声雀跃,闹腾得无所顾忌。
  有时,居然大着胆子抢食鸡鸭的稻谷呢,即使母亲看在那,都敢溜到她脚后跟,抢几粒。哪像如今的高楼大厦,绿树林立,人们恨不能在绿荫间筑巢引凤,也不见得鸟儿,雀儿来光顾。偶尔,一两只喜鹊站在髙枝上清唱,都会乐坏主人——保不定今儿会来什么贵客,或有天外飞来的大惊喜呢!
  鸟儿们真精明啊!村民们刚刚懂得了怜香惜玉,它们却学会了人往高处行的哲学处世,在城市小区安家落户了。又鼓噪着翻唱流行歌曲,把城市叫得青春貌美。它们多像游子,乡村是它们留守的家园,只是,偶尔回家吆喝几声。
  说实话,那时因为同病相怜,我有些同情它们。饥饿的我,也干过不少匪事。比如:馋过二大爷家红樱桃,青杏子;顺过四叔家生香瓜,西红柿;翻挖过三大娘家毛山芋,水花生……
  小时候,我就是个吃尽苦头的小顽童。凭票购买的煤油,只够家里照明洗脚,上床。豆灯下写作业,还被母亲唠叨个半死。当晚吃的几个煮山芋,肚子一阵咕噜,就饿了。轻手蹑脚地下地窖里摸几个生山芋,被半睡半醒的母亲听到,还要骂我馋嘴……
  恰巧我那时壮实得如同大小伙,插秧,抢收,担水,割麦,挑化肥,俨然家里的主劳力。小小年纪,知道苦读,整天只觉得饿,累,瞌睡多,后来竟然神经衰弱了。想来,多半是营养不够吧。
  生于泥土,又想把自己拔出泥土的我,十年寒窗,从千军万马中挤过独木桥,走进城市读大学,其实,我就是村妇拔出泥地的大萝卜,带着泥土的气息一头扑进了城市。把家安在城市,血管里还流淌着原生态的乡愁……
  近几年回乡,看到堂兄和村民们为脱贫致富,庄前屋后铺排的太阳能光伏板,就想起收藏多年的旧日记,晾晒在太阳下的青春。新修的小池塘里,饲养的鱼虾,莲藕和菱角奢侈为风景,马路边鲜亮列队的路灯,悠闲散步的留守老人,村部门前广场上,翩翩起舞的村妇,音乐闹腾的小街道,我就心花怒放。
  看到山头上阔大的风力发电扇,山脚下葱茏的蒿草,就想到打猪草的艰难,拾柴火的心酸,于是,开始忆苦,思甜。竟常常被孩子们嘲笑,或鄙视,说我老得无可救药了。
  再后来,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有效衔接,像城与乡的愉悦结合。柏油路连着水泥路,小城镇跟紧大都市,小洋楼比肩大别墅,多像大手牵小手,走成醉美的风景。“厕所革命”,文化乐园,生态产业园,雨后春笋,遍地开花。小溪流,当家塘,自来水,清泉汪汪,流进百姓心头,滋润百姓心房。我又眼馋着,想从城市搬回乡下。
  可我回不去了,美丽的乡村已经没有我寸地了。我这个失去土地的泥腿子,多少次,在渴望摆脱土地又渴望回归土地的矛盾中,惊慌失措。很多时候,我像村道边光鲜的格桑花,在栉风沐雨中,不停地颤栗。
  小时候起五更,卖农家菜,换取零碎毛票子的小街,旧貌换新颜,开发为工业园区。买不到,卖不掉的东西,都可以在这里交易。孟家的烧饼,郝家的油条,严家的裁缝铺,已成注册商标。但三分钱油条味,五分钱烧饼香,却令我难以忘怀。回味起来,仍会馋涎欲滴。
  几十年,春花又秋实,斗转又星移,所有的变化,就像生长在故乡有名或无名的小野花,鲜艳地绽放在老淠河沿岸。
  风吹故乡百花妍!
  勤劳的乡亲们,敢叫日月换新天。他们在老淠河沿岸修堤,筑坝,植草,种花,栽果树……岸边,便有了四季鲜花不断,甜果累累。加上呢语欢歌,鸟语花香,那个美呀,令人目不暇接!一大片一大片湿地公园,代替了昔日的荒凉与疮痍。砂石不再开采,老淠河焕发了青春,活成了全新的老淠河。水清浪缓,承接了诸多国际赛事。世界杯皮划艇锦标赛,花样游泳锦标赛等水上赛事,接连不断。医院、学校、体育馆、广电大楼,纷纷落户河两岸,鳞次栉比的建筑,别墅,居民楼,拔地而起。她们把美丽倩影,投入老淠河清凌凌碧波里,亦画,亦诗,随清泉流淌成斑斓的彩带。
  淠河沿岸,美成了百里绿色长廊。闲暇时,人们来这里赏景,散心,吮吸清凉水汽,释解生活倦意。人的精气神和自然的精气神融会贯通,生活更有生活的样子了。
  家乡的人和事,情与物,都是老淠河白纸黑字写下的史诗,也是六安人记录在册的文明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