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那么俗
皖西日报
作者：戴晓东
新闻 时间:2021年02月02日 来源:皖西日报
戴晓东
援疆两年的于穆返回了省城。
当夜,于穆便早早上床,妻子忽然想起什么,翻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说,半年前尚镐来了,他还了借款,还送了一块手表。
望着价格不菲的手表,于穆皱起了眉头。这个秦尚镐,我早就说过他别那么俗气,可他还是……明天我就把表送回去。
于穆想与秦尚镐通话,手机拨号三次,均是无人接听,不由心中郁闷起来。
于穆和秦尚镐大学同窗四年。大学毕业那年,俩人应聘进入一家国企,均在技术监理部工作。五年后企业成立新的公司,他俩又被调到基建办,整天围着工程项目忙里忙外。
一天,于穆正在校核施工图纸,公司老总郝德卫打来电话,让于穆马上赶到总部大楼。于穆匆匆赶往,一路上忐忑不安。
在总经理的办公室,于穆见到了郝总,还有基建办公室的熊主任。寒暄几句,郝总郑重地告诉于穆:熊主任要升任副总,公司决定由你暂时负责基建办工作。
于穆有点意外,感到肩头有些沉重,随即开口推辞。单纯搞点技术我还行,搞管理,我资历尚浅恐怕不行……
你就先试试,男人可不能说不行!郝总哈哈大笑。话已至此,于穆便暂且答应了下来。
于穆,好好干!不能辜负郝总的信任。熊主任挺着将军肚,显得非常亲密地鼓励着,在公司领导面前,我可是力荐了你。
晚上,秦尚镐约于穆小聚。两杯酒下肚,于穆就把去总部的事说了出来。须臾一愣,秦尚镐便举起酒杯,连说三声祝贺。
暂时,只是暂时负责!明白不?于穆认真解释着。
穆兄如鱼得水,前途无量!秦尚镐满脸通红,又将满杯酒一口饮尽。羡慕你啊,你的父母在城里,而我的家在偏远的凤凰岭……
这场小聚,俩人喝了一瓶“梦之蓝”,最后买单的是于穆。
过了一周,秦尚镐找到于穆。我家的房子被洪水淹塌了,父母正急着筹钱建房……说着说着,他哭丧着的脸上滚动着泪水。我想借个六万元,不知穆兄手中宽裕不?
六万哪行?亏你学的是建筑专业!于穆跟着发起愁来,转来转去像热锅上的蚂蚁。猛然间,他拍了一下脑门,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原来,想起了父母给他预存的买房钱。
借给你十五万,够不?十五万!那够了……
秦尚镐握着于穆的手,瞬间又松开了。十五万不是个小数,仅靠我这点工资,又该怎么还你?
别那么俗气,我没对象买房也不着急。于穆轻轻给了对方一拳,你不用矫情,这辈子容你慢慢还。
秦尚镐这才松了一口气。
又过几日,办公室里收到了几份请柬。原来,公司郝总的儿子结婚,婚庆喜宴订在省城一家大酒店。
于穆没有参加喜宴,只是包了个红包让秦尚镐代转。那天,于穆的父亲做颈椎手术,他和母亲一直在医院陪护。
两个月后,公司正式宣布基建办主任的任命。上任者不是于穆,而是平日少言寡语的秦尚镐。旁人有些惊诧,秦尚镐也感到尴尬。对于穆来说倒像是一种解脱,他没有一丝的失落。因为他已准备报考博士学位,何况母校的导师为他写了推荐信。
自从当上主任,秦尚镐像是换了个人,早先的唯唯诺诺不见了,手中的权力让他平添了底气,做起事来竟也有声有色。当然,于穆也给予更多的帮衬。
不足半年,于穆收到博士录取通知书,他向公司递交了辞呈。
辞职的那晚,于穆与秦尚镐小酌。推杯换盏间,俩人喝了不少酒,也有了一些争论。
蛟龙岂是池中物?穆兄胸怀大志……分别之时,秦尚镐拥抱着于穆,并贴着对方的耳边说,你那十五万元,像块石头搁在我心里。
俗气!娘们似的。拍了拍秦尚镐的肩膀,于穆将目光瞥向了远方耸立的灯塔。好兄弟,来,为彼此的努力加油!
“啪”地一声,好一个清脆的击掌。随后俩人各自离去。
走出十几步,于穆猛地回过头来,却见秦尚镐身形摇摆,脚步踉跄,似乎还在用手擦拭着眼睛……
一晃八年过去。在总部办公楼前,于穆将车停下。
走进副总经理办公室,于穆彬彬有礼地问,秦副总在吗?我是他的老同学于穆。一位秘书模样的女子笑着回答,您是找秦尚镐副总经理吧?很抱歉,他在年前就被公司除名了。
为什么?于穆追着问道。女子降低了声音,原总经理郝德卫犯案子了,有人举报秦副总曾行贿十万元,还有其他的工程贿赂。见于穆目瞪口呆,那女子又多说了一句,听说秦副总回老家凤凰岭去了。
尚镐呀,你怎么这般鬼迷心窍……离开总部大楼,于穆的脚步有些沉重,心里却火烧火燎的难受。
于穆决定驾车进山,还要带着妻子同去。
几个小时后,终于到了凤凰岭养殖场。
看到于穆夫妻俩,秦尚镐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于穆上前踢了他一脚,没心没肺的家伙,打你手机也不接,原来躲到山沟孵“金蛋”了。
秦尚镐低下了头。大学四年,别人瞧不起我,只有你与我情同手足。当初,我借你那十五万元,可我一念之间……直到郝总进了监狱才幡然思过……你是国家公务员,我是没脸见你啊。
我还是那句话,做人要守住底线,你不要活得太俗气就行了。于穆拿出一张银行卡,顺手将那块手表还给了秦尚镐。这里有三十万元,我知道你现在是罗锅子上山——前(钱)紧!摔了跤不可怕,爬起来继续向前走,你一定会东山再起……
我明白,真的明白了。中午,我杀鸡……杀鸡招待你们,你俩这么老远地进山,我这心里……秦尚镐的声音有些颤抖。
小气!光杀一只鸡可不行。我还要带两只鸡回城,我和妻子准备要娃了。于穆故作生气地取笑着。一定,一定,我还得备两箱鸡蛋,保证是山林放养的草鸡蛋。秦尚镐爽快地答应。这可是大事!
别那么俗气!于穆的妻子嗔怪着,吃着还要拿着,唱着还要捧着,没见过你俩这样唱戏搭台的。
我俩俗气吗?有点,不算太俗!俩个男人相视一笑。
凤凰岭上升起了炊烟,山林里飘散着一股浓烈的肉香。
吃着吊锅鸡,饮着小吊酒,于穆透露了一个秘密,他马上要来桃花县当副县长了,以后还会再来凤凰岭。
穆兄,你盯上我了吧?
我是盯上凤凰岭了,我想让这山区百姓早日富起来。
于穆炯炯有神的目光,让秦尚镐的心里春潮涌动。
于穆的妻子望着眼前俩个男人,嗅出了山林空气中的清新与凝重。她想,这俩个男人今后发生的故事,一定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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