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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 澡

皖西日报 新闻    时间:2020年12月31日    来源:皖西日报

  赵延文

  老胡是我朋友,周六语音聊天说,唐宫好久没去了,没想到去泡澡的人都要排队,生意好得不得了。复又说,六安啊,吃呀住呀玩呀都跟省会差不多,物价高,人还一个比一个神气,会享乐。我说,这不是享乐,与有钱没钱也无关。
  唐宫我去过,大概七八年前,热气氤氲,装潢考究,宽敞的浴池,碧绿的水清澈见底,墙壁上超大的平面电视,一侧有冷热喷淋。汗蒸也很过瘾,呆不上两分钟就让你汗流浃背,搓背10元一次,从耳根脖子、脊背胳肢窝再到脚板心,觉得挺干净的身子,硬是被搓出一坨坨泥灰来。搓好,淋一下,刷刷牙,电吹风吹干头发,打上啫喱水,穿上宽大的睡袍,就可以到大厅休息了。大厅灯光幽暗,客人很放松,带上耳麦,面前都有小电视,可以随意调看频道。有服务员续水,也有技师修脚掏耳,大家都安安静静躺着,各想各的心思。感觉饿了还可以去餐厅吃自助餐,干稀荤素都有,随意吃,不浪费就好。
  类似唐宫的场所城里还有几处,基本上都没去过,有时候觉得一家人一起去休闲下也很美好,只是没敢说,因为我不想自讨没趣。
  1988年我被分配在一家公司上班,办公在皖西饭店二楼,楼下即是皖西饭店开的浴池,入秋开始营业,直至来年初夏。
  那时的澡堂简陋,一个大池子,一天就换一次水,到了傍晚水就浑浊得不像样子了,好在有热水淋浴,大池子上来,扭下开关,热水自头顶而下,舒服得很。赶上换水时去,那水就很干净,并且很烫,刚开始手脚进不得水,坐在池沿上,将毛巾浸在水里,然后提溜上来,小心翼翼撩拨皮肤,感觉不烫了再完整覆在身上,周而复始,差不多适应了,才尝试着将整个身子慢慢浸入池中,整个动作很像电影里的慢镜头,那脸上的表情也是相当丰富的。
  搓背的师傅大多是年轻力壮的中年人,他们将毛巾缠绕在手上,先搓脸,再搓后背。搓后背的第一下,师傅问,轻重如何?得到回答后,调整力道开搓。后背搓好了,师傅就会在你的身上轻拍一下,大多人都能心领神会,翻过身,麻溜得很……搓好了,师傅将毛巾平铺在你后背上,开始敲背,由上至下,噼里啪啦,节奏明快。空掌拍在每一个关节上,拍在每一个穴位上,时而掌声如雷,急急如万马奔腾;时而和风细雨,如涓涓溪流。轻重缓急,恰到好处。完了,你刚下来,师傅便从大池中端来满满一盆水,“哗啦”往上一冲,后面的人紧跟着就趴了上去……
  因为我们在楼上上班,和澡堂师傅都很熟悉。见我们来了,师傅就会吆喝:“来啦,今水好,多泡会。”声音不高不低,情绪拿捏好有分寸。泡完澡,躺在躺椅上,叫师傅泡上一杯滚烫的大茶,花一毛钱买上一袋五香花生米,掏出香烟,先递师傅一根,说,来两条热手巾把子吧……
  那时,六安鱼市拐、仓房拐、紫竹林、三道巷都有浴池,我上学、工作、住家在不同位置,这些浴池我都去泡过,随着城区一波接一波拆迁,剩下的只有记忆了。
  小时候到东大街表舅家,表舅爷带表舅和我去鱼市拐泡澡,一进门,大伙儿跟表舅爷打招呼,居然还有俩位光着身子在那下棋的,旁边围着几个观战的。脱了衣服,进了内池,我受不了里面的闷热,一次次跑到外间透气。表舅爷就把我捉回来,一边帮我洗头,一边和大池里的人拉呱,洗好了叫我把头伸到池外,然后把肥皂沫冲掉,表舅爷说,淋到外面淋到外面,不要搞到大池子里,后来的人还要洗呢。大气不敢出,一动也不敢动。池里的伯伯们说,这小孩还是蛮乖的呢……
  看过《洗澡》这部电影,展示新旧文化冲突,围绕着洗澡,勾勒出种种社会众生相,故事精彩,语言幽默,让人在欢笑之余,领悟到原来洗澡对人们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影片中北方老澡堂中敲背、拔火罐、喝茶、看报纸等场景如同六安老澡堂。濮存昕演大明,在南方挣钱,姜武演二明,是个傻子,朱旭老爷子演他爸。电影的结尾,老爷子死去,老澡堂要拆迁,经常来老澡堂洗澡的人以及大明二明来向老澡堂作最后的告别,随着一块“上善若水”的匾被摘下,老澡堂轰然坍塌。现在凡是有老澡堂的地方基本上都拆了,随着时代的进步,大明二明和我都已被拍在了沙滩上。
  眼下正是冬季,每隔几天我都要去浴池泡回澡,每一次泡澡都能生发对“老澡堂”的回忆与怀念。忆起老澡堂,人熟、水热、扯闲篇,再冰冷的人都会被泡暖。虽然比起现在的浴池,老澡堂无论是卫生条件还是舒适度都相差甚远,但仍然让人怀念,怀念那种安逸、闲适、质朴的日子,怀念那种自然纯朴的人情味……
  俗话说,人老易怀旧,上世纪60年代人,可能真的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