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花开尽秋色暖
皖西日报
作者:喻本荣
新闻 时间:2020年10月22日 来源:皖西日报
喻本荣
初识栾树,在春天。 春雨潺潺之后,草木萌动,新芽爬满高枝,春天的花儿也是不讲道理的,到处乱开。小区人行道上,不晓得什么时候多了两排高大挺拔的树,寒枝依旧,傻愣愣地杵在那里,全然不知春江水暖,光秃秃的枝丫,任风呼雨唤,都无动于衷,不应春景。细细看,粗糙褐色的树身,像极了长在乡下爬满“花大姐”(一种花翅膀的虫子)的臭椿树。可又想,能落户城市的树木,一定不是我年少时见过那土得掉渣的臭椿树。我不知它叫啥名字,就送它个“愚木头”吧。晨晓暮晚,上下班从树下经过,我还是很期待,期待某一天,“愚木头”会开花,会结果,为我居住的小城,撑起一片风景。 也许美好的事物都需要慢慢等待的。直到绿色淹没了春天,花儿都开累了。突然发现这些“愚木头”醒了,开始抽枝展叶了,长长的叶柄两边对生羽状复叶,叶子卵状椭圆,嫩红的叶子一天天变绿,层层叠叠,一心一意地绿着,浓荫如盖,为路人遮阳挡雨。远望去,像一排排年华正好、整装待发的女兵,端庄秀丽,英姿飒爽。 渐渐地,心里开始念起栾树的好。后来才知道它叫栾树,又名灯笼树、摇钱树、国庆花。一个春天一个夏天,栾树一直很安静,不赶着开花,也不急着结果,就那么傻傻地绿着。但我还是喜欢喊它栾树,名字很温暖,一喊起来,好像满世界都春暖花开似的。 九月,栾树终于开花了,它把一柱柱嫩黄嫩黄的小花儿举过头顶,昭示着秋天来啦,秋天来啦!所以,有人喊它“报秋树”。栾花开放,秋光潋滟了。栾花细细碎碎地开,最民间,最日常,像人到中年的日子,无惊无澜。秋风吹过,簌簌纷纷,落了一地,小朵的黄花,很诗意很灵动,挨挤在一起,絮絮叨叨的样子,像时间,像思念,无法捡拾。栾树下走过,花香染足,清香淡远,感觉尘世仁厚温暖,呵,谁说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意胜春潮。 最有趣的还是栾树的果实,像一盏盏小灯笼,一串串小铃铛。果实外边是三片纸一样的果皮,果皮呈三角形,又像精心折好的三棱小口袋,还特别留了一个口儿,让暖阳进来,让清风进来,清朝诗人黄肇敏在《黄山纪游》中写黄山栾:“枝头色艳嫩于霞,树不知名愧亦加。攀折谛观疑断释,始知非叶亦非花。”把栾树写得扑朔迷离,美到了极致。 十月,一串串栾果,青青如碧。恋上秋阳之后,渐渐暖黄,最后在深秋的寒霜里,一片嫣红,色泽华美,绚丽得像一团团火焰。果实是空心的,轻盈且别致,真不枉一季花开,尽管,这开花,这结果,迟了许多,到底还是嫁给了秋风,温暖了整个秋天。 台湾美学家蒋勋在《此时众生》里写过栾树,在观察了栾树的不寻常之后,他写道:普通植物大多是花儿极尽娇艳诱惑之能事,果实则像怀孕了的妇人般安静满足,仿佛所有的激情骚动都平静了下来。深秋时节,从栾树下捡起熟透了的蒴果,捏开薄脆的果皮,里面卧藏着几粒黑亮亮圆溜溜的种子,听讲栾果可以做佛珠的,我怀着虔诚的心,捧在掌心,看它一整年的修行,淡定而从容,安详而坚定,如此禅意深长,心生欢喜和敬意。 栾树,一年能占十月春。栾花开尽,红果倾城,暖意汹涌。小城的秋天明艳了,走到哪儿,抬头可见栾树枝头的乱红一片,点亮了秋光,暖了一座城。林徽因说的好:爱上一座城,也许是为了城里一道生动的风景。 岁月忽已深。秋天是美的!栾树下走走,内心深处,兀自情怀落落,倏然觉得尘世温柔,日子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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