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常在 碧水长流
——写在全国第七个烈士纪念日前夕
皖西日报
作者：高大新
新闻 时间:2020年09月24日 来源:皖西日报
今年是我国依法设立的第七个烈士纪念日。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崇尚英雄才会产生英雄,争做英雄才能英雄辈出。”
“最忆胸前的红领巾/最忆故乡的桦树林/最忆山脚下的那片烈士陵园……”这是我回忆小时候清明节祭扫梁冲烈士墓的一首微诗。当年扫墓时,每年都是守墓人黄昌华为我们讲解。30多岁的他中等个头,上衣穿着已经发白的旧军装,风纪扣严严的,目光炯炯有神。
一晃40多年过去了,初中毕业后再也没有回故乡祭扫过烈士墓,今年我联系了任村干部的宗亲高绪中。他在电话里告诉我,原守墓人黄老去世有十来年了。
9月6日下午,天高气爽,我怀着虔诚的心,专程拜谒为中国人民解放事业流尽最后一滴热血的先烈们。同时,访问一下守墓人黄克胜。事不凑巧,我到梁冲,黄克胜到六安办事去了。
烈士陵园的铁门敞开着,我踏着大理石台阶而上,大门两边分别挂着两块镀金的铜牌——“梁冲革命烈士陵园”和“金安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我向无名烈士的坟茔三鞠躬礼毕后,环顾了周边的环境,纪念碑比以前高了很多,墓前多了一道黑色瓷砖贴面的屏风,上面用金字镌刻着烈士与敌人遭遇的情况和市、区政府重修烈士墓简介。
梁冲革命烈士陵园位于东河口镇牌楼村南头梁冲,我的七爷家就居住于此,与牌楼的六爷毗邻,小时候常去玩耍。梁冲畔有个地方叫花门楼,名字很好听。可从没有见过什么花门,也没见过什么花楼,只有几户人家和一座烈士陵园。现如今真的变成“花门楼”了,山清水秀,一幢幢小楼依山而建,门前小桥流水,鸟语花香,宽阔的水泥路通到门前,家家有小汽车。如同镶嵌在六毛路上一颗璀璨明珠。一进村门,一座名为“节节高”的大红塑雕耸立在村部前的桥头边,底座上刻有国家级美丽乡村字样,村里有文化广场,乡村大舞台,生态茶叶基地,老式豆腐坊。这里还是省级林业生态村,大别山民歌“邀大岭”的主要发源地。六毛路边,陈门高祖祠过去曾是新四军高敬亭部在六安南乡主要活动据点之一,后又为张店战斗前线指挥部。
1947年8月刘邓大军到达大别山。驻扎皖西的国民党第7师第48师及46师西进鄂豫,皖西空虚。敌方连忙从徐州调蒋的嫡系王牌88师进驻皖西补充。88师清一色的美式装备,高傲轻敌。从庐江、舒城,向六霍推进。刘伯承命三纵司令员陈锡联乘敌脚跟未稳,伺机出击。陈锡联将指挥部设在毛坦厂镇涂家祠堂,命令八旅紧紧咬住敌人。10月6日,八旅23团在东河口镇金狮寨与敌军遭遇,八旅23团战士全部换成农民衣服,故意使用一些土枪火铳,双方交锋数小时后,23团主动撤退,诱敌深入。后将敌军团团包围在张店老街一带,于9日22时发起总攻,10日拂晓,除敌副师长张世光化妆逃跑外,敌88师师部及62旅被全歼。
此战是刘邓大军千里挺进大别山最负盛名的一战。有一股逃窜的散兵游勇逃到梁冲附近时,发现一匹显眼的大白马,通过侦察,知晓此地是张店战斗的临时医院后,便猛扑过去,100多名伤病员和医护人员奋力还击和撤退,仍有21人不幸牺牲。部队和地方支前组织从附近征集到棺材,就地掩埋。次年,在梁冲对面的高老寨上,一次剿匪战斗中,又有两名解放军战士壮烈牺牲。村民们将两名战士的遗体入棺抬回花门楼竹园,与21名烈士合葬。
梁冲的这座烈士陵园,比1953年建立的六安九墩塘烈士陵园还要早3年,1950年,刚解放的梁冲附近村民,在温饱问题还没有解决的前提下,勒紧裤腰带,自发集资、出力,竖立五六米高的纪念塔,虽说规模不大,却表达了朴实的人民对革命烈士的无比敬重。
黄昌华自愿担起义务守墓人的角色,生产队没有工分,没有报酬,出力不说,小修小补还要自掏腰包。他曾说过:我父母早亡,7岁就成为孤儿,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是共产党把我抚养成人。黄昌华17岁当兵,在南京某部服役5年,并光荣地加入了党组织。他还说过,想想这些无名烈士为了新中国倒在我的家门口,命都不要了,我为他们守守墓不算什么。就这样,黄老秉持着一颗感恩之心和无私奉献精神,义务守墓40余载,直到生命的终结。
黄昌华在世时曾口述过张店战斗的所见所闻,那年他7岁,曾看到乡亲们掩埋烈士的情况。当时有23名无名烈士,坟茔24座。后误传为13名,一直以讹传讹,被说成13名烈士了。其中一座最大的坟墓是秘密掩埋当时部队留下的大刀、弹药和一包钱币,还有印有毛泽东、朱德印章的绝密文件等。我们小时候祭扫烈士墓,老师解释说那座大坟墓可能埋的是曾经暴露目标的大白马,所以它的坟冢要大一些。黄克胜说他父亲早年清理陵园沟渠和杂草时,常清到散落的迫击炮弹,上锈的子弹、弹片、刺刀、大刀等遗物。前年,山东烈士寻亲团经有关部门审批领走其中4具山东籍烈士遗骸,现在的烈士墓还有19名无名革命烈士。
黄昌华在世期间,先后接待过不少专程来拜望烈士的部队首长,其中就有洪学智将军。陕西军区裕光(音),他是原大别山手枪队队长,还从梁冲到毛坦厂镇十八根柱看望老战士原大别山手枪队员秦恩来。有的领导还给予题词,可惜都没有很好的记录和保存下来。过去本地和周边各县区凡参加过张店战斗的各级领导也常来烈士墓缅怀战友,寄托哀思。
现在的守墓人黄克胜,40来岁,中共党员,中等身材,穿着朴素,语言也很朴实。关于守墓,他说他以前没有想过此事,仅仅是父亲的遗嘱。他说:我在苏州打工,是木工班长,工资是普通木工的两倍,父亲的嘱咐,我责无旁贷。我也是奔五的人了,作为一名共产党员,留在家乡也好,虽说收入少了很多,但也有长处,一是能接过父亲的接力棒,继续为革命烈士守墓；二是能照顾家庭,姊妹5人,我是家庭唯一男孩,老母亲已80多岁,有高血压,患有腰疼老毛病,我在家也能尽一份孝心。作为守墓人,不单是要守好墓,每逢清明时节,还要像他父亲一样,接待一批又一批的学生和来接受红色教育的社会团体,为他们解说,讲好革命故事,传播红色基因。
黄克胜自2008年父亲去世后,“子顶父职”,接过父亲手中的一把陵园钥匙,一把扫把,这一干也有12个年头了,前后加起来达半个世纪了。毛泽东说过:一个人做点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是的,一辈子做好事需要付出,需要坚强的意志。而黄昌华、黄克胜父子两代人都做到了。
东河口镇学校有一名中学教师叫卢志坚,他的父母就在张店战斗中收留了一名伤势较重的王姓伤病员,在他父母精心调养下,一个多月后痊愈归队。我的祖父高宗书,一天黎明,准备去雾遮岭砍柴,遇见一支从毛坦厂方向来的队伍。带队的首长说:老乡不要怕,我们是人民军队,要到张家店方向,能为我们当向导吗?祖父说:行!祖父那时30多岁,身材瘦小灵活,钻树林,抄小路,把他们带到松林岗脚下,也是张店的制高点。带队的首长拿出一块大饼,交给祖父说:老乡快回!马上就要打仗了。祖父揣着大饼刚走不远,就听见身后枪声大作,可敌人晚了一步。张店战斗打响后,家乡老百姓积极支前,筹备粮食,组织担架队,很多老人把自己备用的棺材,捐给牺牲的战士。
青山常在,碧水长流。我无限敬仰这20多位没有留下家乡和姓名的革命先烈,我想把唐朝诗人黄峭“年深外境犹我境,日久他乡即故乡”的诗句送给这些无名革命烈士,希望能对他们的灵魂起到一丝安慰,如果他们在天有灵,就把这片长眠的异乡热土当作自己永久的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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