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庄
皖西日报
作者:黄丙文
新闻 时间:2020年09月10日 来源:皖西日报
黄丙文
1992年的9月1日,我离开家出门讨生活。许多年过后,老家已被杂草包围。 老宅门前这棵大檫树,很有年头了,传说是我的先辈植的,有180多年高龄。本来有四棵,分布我家的东南西北方,像是镇宅之宝。可惜东西的两棵已经不在了。每年夏天,树上开满花儿,蓝白相间,一阵风吹过,特有的味便四散开来。小时候,奶奶常拾掇出一只小板凳,树荫下坐着,我们一众小伙伴们在稻场上飞跑转圈,奶奶便长一声短一声的吆喝:别跌着…… 门前右侧这棵松树,是我与小妹去一亲戚家串门带回的树苗,30年了,现在也有一抱的粗细!每次回去,我都会抱一抱它,再仰头看看树冠,像是遇到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1992年8月份,我与叔伯们一起,开了这口井,挖至3米多深度,地下的清泉喷涌而出,并迅速没过脚踝,清流冰凉,大伙不禁欢呼起来。为方便使用,我设计砌了这个水池,还做了一个搓衣板的锯齿形状。它是我人生中第一个作品,印象深刻。在尝到甘甜的井水之后没几天,我就离开了家乡。 我立在它面前,相对无言。它旧了,我也老了。依稀中,仿佛见到了25年前那个正在淘井的翩翩少年,不禁泪湿。东头,是三叔和小叔的家。那棵斜长的树我记忆犹新。小时候,我们一众小伙伴喜欢爬上去再跳下来,比赛谁爬的高,结果这棵树就渐渐倾斜,成为现在这个样子。童年,虽穷,但开心,比起现在孩子的温室教育,我们更野,更自由,也更有童趣。 这块田,25年前是我家的稻田。一次我们三兄弟与我妻家三姐妹比赛割稻,她们1.5亩,我们0.7亩。最终没有悬念,我们三兄弟不但输掉比赛,还赔上大哥半截手指头。所幸的是,妻上当受骗进了我家门。人和瓜果一样,也讲环境和生态。就像是南方的柑橘,移栽到北方,不仅果儿小,还絮。我家那位,自打进了我家门,良驹就慢慢成了犟驴。以前下田能耕种,上田能理家的本领,好像不曾有过。鸡像鸡,鹅像鹅,娶个媳妇像婆婆。看看妈妈的犟脾气,再想想自己的犟媳妇,赫然开朗——没错,这才是一家人! 老妈性格虽犟,但厨艺在老庄是最好的。尤其擅长做豆酱以及酱菜类。那时我们要读书,家里的田地大部分由叔伯、舅舅和表哥们帮忙做。一天活下来,晚餐是少不了酒的。老爸不喝酒,却有一个50斤装的瓦罐酒坛子。舅舅、叔伯他们正当年,能干也能吃喝,几圈酒下来,菜就没了。这时候,他们敲着空碗起哄。老妈心领神会,早在厨房准备了4只碟子:一碟酱生姜切片,一碟酱大蒜掰粒,一碟咸鸭蛋冒油,一碟蒸炸酱飘香。每次都吃得宾主尽欢,一摇三晃地散场。 有一次,喝到高潮,重添的酱菜,重下的面条都被他们一扫而空。老爸知道他们借酒装疯,不再搭理。随手倒一盆厨余的淘米水入面锅,再灶膛里添把柴,去里屋舀米糠,准备拌猪食。出来一看,他们已经一人一碗抱住在喝,还以为是面条汤。先喝完的敲着碗边,表示庆祝,因为他们又赢了。 老爸僵在当地,不知当讲不当讲。说了,对不起人;不说,又对不起二师兄。 可惜妈妈的味道没有得到传承,就病倒了。做酱的手艺,小妹凭借记忆,一遍遍琢磨,味道才八九不离十! 如今,姐妹们陆续外嫁,兄弟们也陆续迁居外地。曾经四面飘香的老庄渐渐安静下来。 但在这里生活过的我们,不会忘记它。因为它是我们曾经的家园,也是我们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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