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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目光

皖西日报 新闻    时间:2020年06月11日    来源:皖西日报

  李艳

  下午,送一位亲戚回家,走到朱家畈,赶上前方修路,只好临时改道,岔进火车站旁边的站前路,绕向雨台村。就这样,一路走着走着,竟走到了父亲的墓地。
  远远看见父亲的墓碑,我对爱人说,我们下去给爸爸磕个头吧,微醉的亲戚说:“不年不节的,磕头干什么呀?”
  每次路过父亲的墓地,我都要去磕几个头,同时告诉他我的近况。当然,只说好的,不如意方面闭口不提,免得他担心。我一直坚信,但凡我走到这里,我的父亲,一定是远远的,便看见了我。而我不能不顾父亲的目光,决绝地走过。
  想起父亲的目光,便会想到一件往事。
  那年,因为一件事情,让我在那一段日子异常烦躁,整天恍恍惚惚,像一个行路之人,在无人之处迷失了方向。就在这时,我认识了一位住在双河镇的裁缝,并和她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她在双河镇下面的三河开一家服装加工店。她邀我去她那散心,同时也能给她帮帮忙。或许,在那个时候,我急需一场远行,也或许是受了朋友的言语蛊惑,让我对山里的景致和生活充满了向往,我答应了好友,并且态度坚决,无人能够阻拦。最后,无奈的父母,只好依了我。
  那是农历七月,天气炎热,太阳毒辣。我走的那天,父亲坚持要去送我,我说我这么大个人了,凭什么就不能只身前往,有一个独自的行程?僵持好久,我和父亲各自让步,同意他送我上船。那时候,去双河要先打车到梅山,从青蓬岭坐船。我们坐在九匹动力的三轮车上,一路上走走停停,早上出门的时候天光尚早,阳光也很温柔。只是走着走着,伏天的太阳让人若处蒸笼,父亲的白洋布褂子很快被汗水洇湿,贴在了背上。
  从青蓬岭到双河的船,是中午十二点半才开。我们到的时候,才不过十一点。风,在午时的骄阳下隐去,闷热得无论你躲进路边小餐馆,还是码头旁的树荫,都难觅一丝清凉。背着箱子卖雪糕的商贩,吆喝乘客的三轮车司机,他们洪亮的叫喊使得原本并不热闹的码头有了几分活力。父亲提着我简单的行李,将我送进客舱。那漂浮在水面上的客船对我有很大的吸引,即使走进船舱还要等上个把小时,而经太阳直射的舱内也没有半点凉爽,我还是坚持在船上等。一切安排妥当,我让已陪我吃过午饭的父亲赶紧返回,在我的再三催促下,父亲终于起身离开,看到舱外火热的太阳,我用自责而疼惜的目光,送父亲上岸。
  山风不来,水面无波,隔岸的花香在不远处,翠绿的山峰在视线之中。我拿出笔记本,写让我痴迷的短句。
  其实,我至今也想不明白,我坚持要赴的,朋友的邀请,还是单单只是为了那一场旅途?
  待我反复涂鸦完毕,抬眼向码头望去,惊诧地迎接到父亲投来的目光,正停留在不远处。带着眷恋、不舍,甚至还夹杂着一抹忧虑。阳光强烈的正午,父亲并没有回去,他和几个等船的乘客就坐在岸边的一缕树荫下。年近七旬的父亲,在这难以忍受的燥热里守护着自己20岁的女儿。
  看到父亲的那一瞬,我的眼里立即盈满了泪水,父亲憔悴的身影,花白的头发,沧桑的步履,都在我的眼里渐渐清晰。我甚至还看到了他和母亲在小院守着黄昏,围坐在木桌旁,等我归家的场景。
  刹那间,让刚刚走出家门的我,又开始思乡心切了!
  我扔掉纸笔,起身奔向父亲……
  那一次离家,因为父亲停留在岸边的目光,成了我在异乡夜里挥之不去的牵挂,也成了我的思乡根源。我最终也没有完成好友邀我时的初心,短短几日,便匆匆归来。
  以至这么多年,无论我走在哪里,也不论离家多么遥远。只要一转身,就能看到父亲的目光,纵有千条愁绪,万种彷徨,我都能在瞬间消逝!
  而我每次回老家,心里牵系最深的,还是我的父亲母亲。即使看到他们时,不过是一冢黄土,我也一直坚信,他们的目光仍在,并且,永远的,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