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东坡为邻》游记之——
赴儋州中和镇
皖西日报
作者:仇媛媛
新闻 时间:2020年05月14日 来源:皖西日报

仇媛媛
公元2019年1月16日,我决定渡海去儋州中和镇,时隔九百二十多年,我想在中和镇,幸会东坡,在载酒堂或是在桄榔庵附近住下来,做一回他的邻居。走他常走的小路,看他看了三年的风景,有可能的话再结识一些像黎子云、春梦婆一样的当地人,尝一尝东坡的玉糁羹,还有烤生蚝,每天读着东坡的海外诗和东坡偶像陶渊明的诗文,让自己走近,再走近。 东坡是在夏天到海南的,君命不可违,他无从选择。我选择了冬天来,对于淮河岸边的我来说,是从冬天直接来到了春天。飞抵海口后,我要乘车前往海南西部的儋州,我不可能沿海岸舟行,但希望车子能沿着环岛高速行,这样就基本上像东坡舟行那样“我行西北隅,如度月半弓”了。 我乘的是海口至儋州的车子,此儋州非东坡的儋州,现在的儋州市在那大镇,东坡的儋州在中和镇。一路上两边都是翠屏,春天在海南岛集结了。两个小时后,大巴司机把我放到了东成的一个路口,我问了路边卖水果的老板,确证是在这里等中和镇的车子,便放心了。这时有人来买水果,老板从塑料桶里给他盛了份切碎的并拌有红辣椒的水果,我问是什么,老板说芒果。芒果可以这么吃?我想尝尝,就买了两块钱的。老板问要不要加盐,我说可以,反正是好奇。味道酸甜咸辣,倒也特别,只是我不能强迫胃口去悦纳。等了不到五分钟,那大镇去中和镇的车子经过这里,我上了车,车票五元,我知道离中和不远了。 车上都是黎民,是真正的黎民百姓。一车的黎语让我被陌生完全包围,我跟卖票阿姐说的普通话,对他们来说,也是一股窜进来的陌生的风。车上没有座位,一位阿姐说,她马上要下,让我坐她的。她站了起来,我坐到了她的位子上,她竟然站了不近一截,我感觉黎人真实诚。这时路边招手上来一个黎家小媳妇,脸色黝黑,下巴略微前倾,额前梳了条小辫,向后绾住,怀里抱的小孩也是一头的小辫。我想给她们拍照,可她总是转过脸去,看着车前方。 车里的人说着汉黎混搭的话,我几乎一句也听不懂。车窗外是村庄和农田,这里的土地始终都是醒着的,山芋、玉米加上积水的稻田,已经完全没有了北方的季节感。路况不是很好,村道很窄,比内地要落后二十年。 我没有被预想中的天蓝云白镇住,天空灰蒙蒙的,就像东坡写的“天水溟濛”“海氛瘴雾”,莫非这就是海南的天空? 这时东坡书院从车窗外闪过,我看到路牌:东坡路、吉贝路。感觉瞬间被带到千年前。 吉贝,让我想到了吉贝布,海南的土特产,是用木棉织成的一种土布。原先这里的黎族妇人,高髻绣面,耳戴铜环,垂坠至肩,衣裙皆吉贝,五彩灿然。 我又想到了一个人,送吉贝布给东坡的黎山幽子。一天,黎山幽子背着木柴到城里卖,他看到东坡穿戴的汉人衣冠,便笑了起来。他说什么,东坡根本听不懂,两个人就用手比划。仿佛他说东坡是贵人,是龙凤落到了草莽里。临别他送了东坡一截吉贝布,东坡很感动,我记住了这个温暖的布,而这路一定跟这个故事有关。 我在替东坡犯难。时至今日,语音经过了大换血,广播电视把普通话送进了千万家,长年的“耳鬓厮磨”,当地人的语言应该越来越普通了吧,可是我仍然不太能听得懂,那么,千年前的东坡,如何能听懂当时的黎语?这就意味着,隔绝又多了一重——语言。把你放到一个无法与人说话交流的地方,这才是无以复加的流放。 东坡怎么才能像陶渊明那样,与村人“相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