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 灯
皖西日报
作者：周蕖
新闻 时间:2020年04月09日 来源:皖西日报
周蕖
楼道里声控灯坏了,黑咕隆咚。深夜下班回来,孤伶伶地爬着楼,听着咚咚的脚步声,总感觉背后有人跟踪,心里禁不住打起鼓来。
我租的房子,在老式工房的顶楼,远离市中心。
“嗖——”的一声,一团黑影突然从我身边擦过去,一闪就不见了,吓得我一跳,心脏差点蹦出来了。我加快脚步爬上楼,掏出钥匙,使劲地扭来扭去,就是打不开。猛然醒悟,是开错了锁,竟然开到隔壁门上了。
那团黑影搅得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老是担心有人闯进来,因为钢筋焊接的防盗门已经失灵。我爬起来,打开灯,再次查看门是否关紧了。窗外黑糊糊一片,无意中发现,对面楼上昏黄的房间里,一张黑脸贴着窗玻璃,向我这边窥望。两座楼间隔近,那边窗子正对着我的窗子,这狭小的房间肯定是一览无余,我慌忙关了灯。没有窗帘,真可怕。好在租房时房东就满口答应我,会尽快找人安装窗帘和防盗门。
早上起床,又看见对面楼那个中年男子,站在窗口朝我这边张望,是个大胡子。我来不及多想,匆匆下楼。
晚上回来,楼道里竟然亮着一盏灯。夜深人静,这盏灯格外明亮,老远就能看见。走近了才知道,这盏灯是从隔壁的窗子里伸出来的。深更半夜,为何要亮灯?难道是专门为我照明?不会吧?我刚来打工,这个繁华的城市,对我很陌生,既没有亲戚,也没有熟人。
我洗好衣服,借着明亮的灯光,晾到门外的衣架上。一抬头,瞅见对面大胡子又在窥探。他想干什么?和隔壁是不是一伙?想谋财害命?还是想贩卖器官?想着想着,浑身就起了鸡皮疙瘩。我后悔不该在城郊租房,后悔不该一个人出来打工。可家里的土地都包出去了,不打工,窝在家里吃什么啊。
那盏灯一直亮着,我整夜无眠。
清早起来,发现晾着的衣服不见了,四处寻找也没有。扭头瞥见,对面大胡子又在窗口看着我。发觉我也在看他时,他就张了张嘴,似乎想向我喊话。我赶紧转头装作没看见,匆匆下楼赶路。刚上班不久,不能迟到。
晚上回来,看见丢失的那件衣服挂在门把上,领子上还夹着一张纸条。我连忙取下来凑近灯光看。纸条上写着:这件衣服掉到楼下,不知谁拣了,挂在楼梯口的护栏上,整整一天没人要。我估计是你的,就拿上来了,如果不是你的,请你放回原处。下面署名:对门邻居。
我学着邻居的做法,找了张纸条,写上几句感谢话,从他家的门缝塞了进去。我不想和邻居走得很近,我是外乡人,小心上圈套。
第二天半夜回来,我没看到那盏灯。楼道里黑黢黢的,又没有灯,还真有点不习惯。我慌慌张张地走着,匆匆忙忙打开门,还没摸到灯开关,身后突然泄进来一缕微光,紧接着传来咚咚两声敲门声。我回头,看见门外站着一位白发老人,披着上衣,哆哆嗦嗦的,手里举着吐着火舌的蜡烛,像寒夜里的火把,身边放着一只水桶。小伙子,我是你隔壁的。今晚停电停水,我给你准备了水和蜡烛……我惊呆了,奔到门口,提住水桶,拉着老人进屋,一个劲地说,谢谢!谢谢!老大爷说,甭客气,这栋老式楼房,不少住户都搬走了,听说明年可能要拆除重建。里面住着很多像你这样租房子的人。你们远离老家,外出讨生活,挣钱养家不容易啊。
说到我心坎里了,我的泪水立刻涌了出来。
你不要难过,我们这个地方,人都挺好的。你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什么麻烦,大家伙儿都会帮你。老人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缺一少二的,你尽管敲门,尽管说,别不好意思。说完,老人放下蜡烛,回屋里去了。
我哽咽得说不出话,泪在脸上肆意流淌。这时,房东发来信息抱怨说,打你电话总是没人接,早就委托对面楼的大胡子安装防盗门了,可他说,一直找不到机会,说你下班回来得太晚。
正说着,电来了,灯亮了,我心中的灯也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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