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辛夷
皖西日报
作者：喻本荣
新闻 时间:2020年03月31日 来源:皖西日报
喻本荣
第一次见到这紫色的花,缤纷而盛大地绽放,是在多年前,那个寒意料峭的早春,我当时叫不出花的名字,更不知它在花谱中是哪家哪族。
师范毕业那年,我在淠河边一所小学教书。学校很简陋,坐落在村庄中间,四面土围墙圈着几排红砖灰瓦的教室,学校大门外是操场,也就是庄户人家的稻场,操场那边,有一水塘。春来了,水塘边长满密密的水草,塘北岸有一大片竹林子,林子里丛生着一些不知名的野生树,高高低低,恣意地生长着。春风春雨把一层一层新绿抹在这片树林的枝枝蔓蔓,暖阳下的林子就更显斑驳明亮。
竹林边有一棵叫不出名儿的树,春刚落户,光秃秃的树枝,便风风火火长出一树花蕾,毛茸茸的,像一支支尖尖的木笔,高高地举在天空中,摇醒了二月春风。不多日,胖嘟嘟的紫色花苞,若一支饱蘸了浓彩的画笔,蠢蠢欲动,要在春天的画卷上落红涂彩。早春时节,剪剪春寒,我看着这一树惊艳的浓紫,心起怜意,好性急的花儿,羞巴巴的,也不怕个冷。
来树下,等花开。我常常傻傻地仰视这一树奇异的风景,思绪飞花。看那丰满欲放的花苞,大红大紫的,多像旧年月里,身着大红大紫花袄子的新娘子,由娘家人伴着路过村庄,花容月貌,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那日,春风吹过又春雨。蓦地,花开一树,如火如荼,拦也拦不住,红红紫紫的六瓣儿,自然舒展,一如落在春枝上的千纸鹤,展翅欲飞。风动花香,它又像春天里刚落地的娃娃,咯咯地笑,一不小心,惊扰了周遭的同伴。这不,吵醒了池边那棵歪脖子老柳树,起了个大早对着池水忙梳妆,平静的水塘惊起层层涟漪。夕阳也动容了,匆匆地,一头扎进树丛花叶间。鸟儿放开喉咙,花儿就醒了,你拉我扯的,欢欢喜喜聚集在春天里。
当春风春雨又一次刮过阡陌垄上,一垄一垄新绿铺排在原野上,杏花红了梨花白。它又卸下一身姹紫嫣红的袍子,长出一树葱茏婆娑的叶子,跳跃在春天里。
我在那所学校工作了十年,每逢早春时节,我都不忘去看那一树繁花。那日,见一老人在树下捡落花,我问起花的名字,老人笑而不语。
想起红楼里的女人花,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四姐妹的名字,都带“春”字。我在想,这花一定不俗,与“春”字有渊源,也许早就落户唐诗宋词里。
后来,从书中读到一则小故事:传说古代一姓秦的举人得了一种怪病,头昏头痛,鼻子流脓流涕,四处求医无效。一日,他朋友劝他,何不到外地求医去。于是秦举人走遍天下很多地方,还是治不好。后来走到一个夷人住的地方,遇到一位白发老人告诉他,这病不难治。那是个早春,老人带他走到房前,从一落叶灌木上采了几朵紫色的花苞,煮鸡蛋吃,半月后积年的鼻疾霍然告愈。举人丢下银两,拜谢过老人,向老人要了些花的种子,回到家乡,种在屋后,等树长成林子,用它的花给有鼻疾的人治病,秦举人成了当地的名医。后来有人问,这种树很奇特,先开花后长叶,叫什么名字?他忘了问老人,想了想,这种花药是辛庆年从夷人那引来的,就叫辛夷花吧。
我从网上查阅,辛夷花通窍消炎,专治鼻渊,后来收入《本草纲目》。辛夷花属木兰科,又叫木笔花、望春花。
翻阅诗书,太多的文人墨客都落笔过辛夷花。白居易那句“山吐晴岚水放光,辛夷花白柳梢黄”,一语道出花勤春早乃辛夷；王维“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的诗句描摹出辛夷花的奇特而盛大。
离开了那个学校,一直心心念念着那树辛夷花。
近年,一些花树落户我居住的小城,又遇见大片的辛夷花。初春逢花,不忘去看辛夷花开。
人勤春早。听说金寨玉兰谷花开了,那里就有古老的辛夷树,开出一树树恋恋的紫。我仿佛又想起一位久违的故人,怀想起那片林子,那一树辛夷花,生动明丽在春天里,开在我青春的岁月,芳菲了逝去的流年。
喜欢辛夷花,不光因为它美,缘起它是一味中草药,怯病除疾,普度众生。庚子鼠年,新冠肺炎肆虐的春天,中草药就像那些勇敢无畏的“逆行者”,将春的希冀传遍山川林岚,让草木心中,寒意不再。
辛夷,辛夷,“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它把人间引向繁华处。
彭红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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