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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樱子

皖西日报 新闻    时间:2020年03月24日    来源:皖西日报


  黄圣凤

  若只称蜜蜜罐,很多人会弄混了什么坛什么罐,但把金缨子说出来就明白的多了。对其熟络的人,甚至把一个声音在喉咙里几弯几绕:哦,是它呀!
  金缨子遍及平原山岗,从北到南,中国大多数省份都能找到它的身影,尤其在丘岗山林地带。只是各地叫法不一样,蜜罐,刺梨子,刺榆子,糖罐子,糖橘子,黄茶瓶,刺橄榄,它的名子一抓一把。
  小时候,姐姐带我上山,看到这种圆肚子、形似精美小罐、也像花瓶、浑身长满刺的果果,很好奇。摘下一个,咬开:呀,甜!又摘一个,咬开:呀,酸!
  姐姐的手一拂我:去拣那黄亮亮的摘,熟了的才甜呢!
  于是知道,这东西叫蜜蜜罐。
  与我老家毗邻的河南省,把另一种草类叫蜜蜜罐。春天抽一梃褐黄的细茎,顶端开若干紫色的花,节节上去,若芝麻开花,亦若倒挂的金钟。沁人心脾的香,令人醉。摘一朵,口中咂咂,甜滋滋的味道立刻锁住了味蕾。
  这种蜜蜜罐,叶子宽大,有清晰的脉络纹理,仿佛刻下的痕迹,不是我说的金樱子。它其实是一种名贵的中药,大名叫地黄。
  我的幼年,家庭贫困,仅仅是米饭有吃,布衣有穿,不挨饿受冻罢了,根本谈不上好,李妈却夸我们甜。春天,空地上一群孩子在玩,笑闹有声。穿着蓝士林布偏襟褂子、黑圆口布鞋的李妈,坐在门口纳鞋底,孩子们跑来跑去,她把麻绳在手腕处一绕,叹道:你们都长在蜜罐子里。
  比起老一辈,我们算是甘甜了。李妈把美好生活称为“蜜罐子”,这三个字是上苍蘸着蜜写给人间的。
  金樱子是多年生草本植物,果肉薄,籽多,并不好吃,但那个时代,哪有不好吃的东西呢?
  放牛娃娃摘下金樱子来,扔地上,用脚一撵,小刺即除,捡起来在衣袖上蹭蹭,便撂到嘴里,这是牛背上短笛之外的醉人生活。
  没啥零食,凡能入口的皆美味。未熟的也摘,酸,倒牙。刺楞楞地,扎口。囫囵地嚼,任其搅闹舌头和牙龈,是一种并不苍凉的悲壮。
  其实,金樱子虽然带刺,却有一颗仁心。它是一味中药,《名医别录》曰:益肾固精,用于肾气不足。民间传说“金樱”是个痴情女子,为所爱而死,她吐血的地方,埋骨的地方,长出纵横的藤条,无声地蔓延,错落缠绕出人间的模样,结出红彤彤的果子。
  待到成熟季,熟的,大半熟的,捡回来。剪去根柱和花托,刷去毛刺,太阳下晒一天,便可泡酒,酒中有参不透的人生。酒好喝,养身健脾,但采摘确也不易,十之八九是要付出几滴血为代价的。
  夕阳下,举一枚熟果,逆光看:红艳,晶莹,通透;刺列整齐,劲拔,根根分明。像精工的瓷器,也像饱满的生活。
  浩浩乡土,抹不去的悲欢,当年曾以蜜蜜罐慰藉童年的一代人,今已至知命花甲,仍喜欢讲这些涩涩的故事,当今的日子早已甜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