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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那一汪清水

皖西日报 新闻    时间:2025年01月16日    来源:皖西日报


  王勇 摄
  江湖

  河西故里,自西向东分布着星罗棋布的池塘,沟壑纵横,如同细链串成的溪流,那是我记忆中的一汪清水。
  童年时光,我们那群孩子常在池塘边尽情嬉戏。夏日炎炎,我们仿若野鸭般在水中尽情玩耍,比赛潜水憋气,或是在泥土中挖蚯蚓,用弯弯曲曲的缝衣针穿上线,再寻一根竹枝,趁大人们午睡之际,偷偷溜到塘边的树荫下钓鱼。暑假时节,红麻收割之际,我们总巴望着大人们把红麻浸入塘中发酵,待到红麻皮可手撕而下,塘水变色,鱼儿浮出水面,那时便成了我们孩童的战场。手持鱼叉或渔网,捉鱼成了我们那段日子的最大乐趣,早晚不离塘边,一条又一条,一袋又一袋的鱼儿被我们捕获,胖胖的鲢鳙、硕大的鲫鱼、麻黑的乌鱼,偶尔还能见到老鳖和乌龟,满载而归的喜悦让大人们忙碌不堪,白天要忙于农活,晚上还要帮我们处理捕获的鱼儿。鱼儿成为我们暑假最大的快乐源泉。
  冬季来临,池塘结冰,我们便砸碎冰面,手持冰块,向冰面抛掷,比拼谁抛得更远,声音更为清脆,欢声笑语在辽阔的田野上回荡。这些池塘不仅是我们的乐园,也是村民们生活的一部分。女人们在塘边洗衣服,孩子们在水中捉鱼摸虾,老人们则在树荫下下棋聊天。每个池塘都有它自己的故事,随着岁月的流转,这些故事逐渐融入了我们的记忆深处。
  我的故乡位于沙河之畔,与六安城相邻。昔日岁月里,老人们围绕着每家六七亩的土地辛勤耕作,沙滩边的地里种着玉米、山芋,或毛豆、打瓜等作物,而庄后的水田则由一片广阔的湖泊灌溉,滋养着几百亩的土地。四季轮回,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节奏悠闲,虽然辛苦却充满喜悦。九十年代初,村里的一些人开始尝试小本生意,如培育豆芽、捞取石子,围绕沙滩忙碌起来。村前的马路上,老解放卡车一辆接一辆疾驰而过,满载着河里的金沙和沉甸甸的石子,尘土飞扬。
  靠近沙滩的河边,父亲和叔伯们在黄昏时分挖出一排排沙坑,将豆子铺在沙中,覆盖上黄沙,数日后返回,沙坑中的豆芽破土而出,鲜嫩诱人。叔父们将豆芽装入菜篮,清晨骑车送往市场出售。
  随着时间的推移,沙河的沙逐渐减少,河水时常泛滥。村里机智的大人们开始在瓦缸中培育豆芽,同时,超过半数的村民开始制作面筋、豆腐,送往城里的市场出售。听一位做豆腐的二叔说,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六安城大小菜市场中的豆芽、豆腐、面筋有一半都来自我们这个小村庄,我们这儿成为了城里人生活的菜篮子,丰富了他们的生活,也为村民们带来了丰厚的收益。村里很多人发家致富,翻盖了楼房,购置彩电冰箱摩托车,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可村里的池塘溪水遭了秧。家家户户做芽豆、豆腐、面筋,都将废水排放到门前的池塘里。我们儿时洗衣、洗菜、嬉戏的池塘逐渐变得黑臭,起初每年夏季池塘会翻底,鱼儿纷纷翻肚死亡,后来连泥鳅也绝迹了,水中草木难生,整个村庄被恶臭笼罩,夏秋蚊虫肆虐,原本清澈见底的池塘变成了散发着恶臭的黑水塘。几年后,临近池塘的村民家的压井水开始带有异味,更有家庭出现了原因不明的癌症患者,再后来我居住在远离池塘的三婶也不幸成为了其中一员。
  大学毕业,我开始在家居住,儿子出生后的头几年我们一直住在老家。每到夏秋季节,儿子在室外片刻就会被蚊虫叮咬,疼痒难忍。后来我们在城里购置了新居,搬离了老家,偶尔回去探望,活泼的儿子却不愿久留,爱出汗的他总是蚊虫关爱的对象。
  2011年,随着六安城市化发展,老家土地被政府征用储备,整个村庄被夷为平地。我的叔叔婶婶也搬进了新建的小区。有一年,我带儿子回老家放无人机,踏入曾经的村庄所在土地,发现原来的数口池塘依然存在,经过短短几年的自然净化,塘水重归了清澈,鱼群在水中穿梭,水草长得丰美,家乡的池塘又盛满了我记忆中的那一汪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