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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八”事件中的两位叶集人

皖西日报 新闻    时间:2024年11月21日    来源:皖西日报

  黄圣凤

  “三·一八”也许大家都知道,但不一定知道在这场震惊中外的事件中,有两位叶集人,一个叫韦丛芜,一个叫赵赤坪,都身在其中,亲历了惨案的整个过程,他们从血泊中爬出来,并撰写诗歌加以控诉。
  本来,学生是要读书的,群众是要干活吃饭的,不是非要去请愿,但是,情势所逼,爱国心使得他们不能对一些国事视而不见。他们胸中装着的那颗爱国心冲撞着他们,所以在三月十八日这一天,他们义无反顾地走进了游行的队列!
  韦丛芜当时在燕京大学读书,很多同学都参加了游行,赵赤坪和他们走在一起,打着横幅,在请愿的队伍里振臂高呼,谁都没有想到,段祺瑞的卫队穷凶极恶,竟然向手无寸铁的民众射出了罪恶的子弹。
  子弹从赵赤坪的耳朵边“嗖嗖”飞过,游行的人们并没有因为枪声大作而慌乱,他们仍然挎着胳膊,一边前进,一边愤怒地喊着口号。很快就有人倒下,赵赤坪弯腰去扶身边一位受伤的青年,还没有扶住,另一个人又中弹了。那个人倒在地上,双手搂住膝盖。血从他的指缝中汩汩流出。赵赤坪爬到他的身边,关切地问:“怎么样了,还能走吗?我扶你起来!”那个人紧紧咬住嘴唇,脸部因剧痛而有些扭曲。赵赤坪解下脖子上的白色围巾,给那个人捆扎,殷红的鲜血瞬间从白色中洇出来。又一发子弹飞来,那人一把推到赵赤坪:“快躺下!”
  这一推,赵赤坪躲过了子弹,而他自己胳膊又中了弹,血迸溅在赵赤坪的脸上和胸前。他忍着剧痛,指着另一边:“快去帮助她们!”赵赤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个女子正欲搀扶另一个女子挣扎着站起来,蹒跚前行,可还没等赵赤坪走到近前,又一颗子弹袭来,子弹从左背入,前胸出,那女子瞬间倒下。
  四周弥漫着血腥,有的在蠕动,有的在爬行,赵赤坪不知道自己是否受了伤,只感觉头颅沉重,四肢不力,一阵晕眩,昏厥过去。
  现场一片混乱,暴行中,韦丛芜也受了伤,被压在伤亡的人堆中,喘不过气来,也失去了知觉。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醒来,感觉全身沉重,他扒开压在身上的腿脚,发现他们都一动不动。
  韦丛芜满身血污从人堆里爬出来,大街上已经安静,卫队不见了,游行的队伍也不见了,只有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他爬呀,爬呀,爬到街道的栏杆边。终于,有人发现了他,把他搀扶着回到寓所。
  这一事过了好几日,韦丛芜的心绪都难以平复。他在愤激中写下诗篇:《我披着血衣爬过寥阔的街心—记3月18日北京国务院前的大屠杀》:
  在伤亡的堆中,我左臂下压着一个血流满面的少年,右臂下
  压着一个侧身挣扎着的黄衣女生
  左臂下的死身已硬,右臂下发出哀绝的“莫要压我!”的声音
  挣扎,挣扎,我的头好容易终得向外伸引
  枪声、呻吟、挣扎、哀号、艰难爬行,一路血污,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够把场面书写的如此真切,如此有画面感!可以想象,24岁的韦丛芜在惨绝人寰的屠杀和纵横淋漓的血色中,思想感情经历了怎样的震颤,对段祺瑞政府的暴行内心充斥着怎样的愤慨!他要控诉,把这难以置信的事实写出来,让更多的人了解军阀政府的恶行!
  韦丛芜还写了《我踟蹰,踟蹰,有如幽魂》一文,他一边写,一边流泪,义愤填满胸膛。“三·一八”的枪声,无休止地回响在他的脑海;“三·一八”的血泊,久久地淋漓在他的目前,印记深入骨髓!
  鲁迅也写文声讨,他在《记念刘和珍君》中写道:“我在十八日早晨,才知道上午有群众向执政府请愿的事;下午便得到噩耗,说卫队居然开枪,死伤至数百人,而刘和珍君即在遇害者之列,但我对于这些传说,竟至于颇为怀疑。”三·一八事件死难学生中,有两个是鲁迅的弟子,刘和珍和杨德群。鲁迅的心情,可以说是“出离愤怒了”。刘和珍是未名社的忠实粉丝,《出了象牙之塔》出版后,第一个到未名社购买的就是她,订阅《莽原》半月刊全年的也是她。一个性情温和、始终微笑着的女学生,竟遭军阀残忍荼毒。
  鲁迅痛斥执政府的暴行,发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的呐喊,并且在《无花的蔷薇之二》一文中,称“三月十八日,是民国以来最黑暗的一天”。
  赵赤坪也在《莽原》上发了镌刻着伤痕的诗歌《深葬》,表达了对黑暗社会的憎恨,对未来人生的憧憬,表示要热烈地完成自己的工作,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
  从今后,我不再做任何幸福的幻想,
  我不怨恨,也不悲哀,更不呻吟。
  我只热烈地去完成我的工作,
  直到燃尽了这蜡烛的人生。
  ……
  未名社的另一位成员曹靖华,是在“三·一八”惨案的次日来到北平的。一见到赵赤坪和韦丛芜,就紧紧握住他们的手,激动地夸奖:“你们是好样的,我来迟了一步,好遗憾没能和你们一起与那暴力的政府抗争!”
  曹靖华所在的河南国民革命军第二军,被当地军阀打败,曹靖华取道徐州、上海,到北京来的,未名社六个成员聚在了一起。大家聊了很多,聊“三·一八”,聊当前政局,聊《莽原》最新一期的稿件,聊未名社的出版问题,也聊中国的出路和未来。
  不久之后,有一天中午,赵赤坪和韦素园正坐在社里聊天,进来一个陌生人。那人带着礼帽,穿一身黑衣,他先在书架前来回走一圈,然后对赵赤坪一扬手,出门而去。赵赤坪也就站起来,跟着他走了。
  这是当时所谓的“文明”的捕人方式,赵赤坪是个久经考验的人,他自然懂,就这样,赵赤坪被抓了。
  本来他们以为很快就会被释放,可是赵赤坪被抓半个多月,也没有见出来。大家非常着急,四处打听消息,最后通过俄语专门学校的一个人,花钱买通狱卒,才打听到消息。
  狱中传出话来:“这个人铁嘴钢牙,打死不说半句软话。看来确实不是共产党员,不然不能那么硬气。”于是寻人情,找关系,通路子,筹保释金,写保证书,才终于把赵赤坪保释出来。
  经历“三·一八”之后,未名社里年轻人对时局看得更清了,对进步和解放更有了深切的向往,几个人的心更紧地凝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