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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二题

皖西日报 新闻    时间:2023年11月02日    来源:皖西日报

  归 真
刘 平

  闲来无事,王德贵突然想把手机里的电话通讯录清理一下。
  通讯录里有差不多两百人,可自从他去年三月从局里退下来后,绝大多数人都悄无声息了,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还留着干啥呢?当摆设吗?”王德贵想。他也不会主动找他们,没趣。
  一个个删除着通讯录里人的名字,王德贵心里别有一番滋味。刚参加工作时,他的通讯录里就十来个人,家人、亲朋好友、要好的同学。后来当了副的、正的,一路升迁,通讯录里的名字越来越多。无形中,他的通讯录就成了一张网,一张生活、工作、友情的网。
  “老王!没问题。”“小事!交给我办。”“谁不知道您是海量?两瓶哪够。”在这张网里,王德贵如鱼得水、晕晕乎乎、快乐、满足。可现在,这张网已经灰飞烟灭,像水气一样蒸发了。
  删得手发酸,王德贵的通讯录又差不多恢复到了刚参加工作时的样子。那些悄无声息的名字中,他只保留了一个老上级。老上级更早几年退下来,和王德贵同住一个小区。王德贵觉得这该留着。
  看着空荡荡轻飘飘的通讯录,王德贵心里也空荡荡的,像丢失了什么一样。
  上午,天气不错,王德贵独自一人到小区外溜达。十字路口有一个自发形成的小市场,王德贵东瞅瞅、西看看,咋都觉得没啥意思。“槐村大米,槐村大米……”一阵吆喝突然吸引了王德贵。槐村,是王德贵的老家。
  卖米的是个中年汉子,看上去很憨厚。旁边的一辆机动三轮车上,码着一袋一袋的大米,地上的一袋,袋口敞开着,露出白生生的大米。
  王德贵弯腰抓起一把放鼻子下闻闻,一阵淡淡的清香,仿佛那就是故乡的味道。王德贵好多年没吃过老家的大米了。
  王德贵毫不犹豫称了二十斤。给了钱,他没走,有一搭没一搭和汉子攀谈起来。王德贵说自己就是槐村出来的,汉子很高兴,摸出烟来两个人抽上了。烟是十块钱一盒的“红双喜”,但王德贵觉得很香。
  临走,王德贵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说:“我留个您的电话吧,以后要买米,就给您打电话。”
  王德贵的通讯录里,少了一张势利的网,多了一个淳朴的新人。
  以后的日子,王德贵的通讯录又慢慢变得丰富起来,有小区保安、棋友、酒友,还有农村卖乡户菜的、肉贩、收破烂的;他的通讯录又慢慢织成了一张网,一张有浓浓生活味和烟火气的网。
  这张网能给王德贵的生活带来方便。一次,老伴想吃猪肝,这东西不好买,要碰运气。王德贵说:“小事。”拿起手机拨通一个肉贩的电话:“张师傅!明早给我留点猪肝。”事情就解决了。还有一次,家里没菜油了,天又下着雨,便给一个做菜油生意的打电话,菜油就送到家里了。
  “老王!你咋有这些人的电话?”老伴问。
  王德贵说:“啥叫‘这些人’?好像人家低人一等一样。”
  这天睡午觉起来后,王德贵去小区外溜达,边走,嘴里边哼着曲子。小区大门外,他碰见了老上级。
  老上级往左张望一下,又往右张望,像在等什么人。
  王德贵走过去热情地打招呼:“老领导,张望啥呀?”
  老上级告诉王德贵,家里大扫除,整理了一大堆旧书报,想找个收荒匠卖了。老上级叹口气儿,说:“平常吧,时不时就听见他们在喊‘收破烂啦’,可要找他们,又没人了。这不,都等半天了。”
  王德贵乐了,说:“就这事呀?放心。”说着,掏出手机给一个收破烂的打电话:“李师傅,到桂苑小区来一下……”
  “您等一下,他半小时后来。”王德贵说。
  卖了破烂,老上级对王德贵说:“你可真行啊,连收荒匠的电话都有;我也留个你的电话吧。”
  王德贵心里一怔!以前,老上级留有他的电话呀……
我要找到你
陈振林

  张小勇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今天,他张小勇觉得是个开心的日子哩。
  “今天确定好资助对象了,李红菊,一个12岁的小姑娘,这事儿算是又办成了一回。”张小勇边吃着晚餐,边自豪地对妻子娟子说。
  “那就好,上一次的对象也是你亲自上门确定的王天林哩。”娟子说。
  张小勇又吃了口饭,说:“这个李红菊,家在300公里外的一座大山里,比王天林家里更差,她只靠着个七十岁的奶奶,正准备辍学,说去给一家私人餐馆洗碗。我们每个月资助她600元,应该可以帮她完成学业的。”
  娟子听了,也笑着点了点头,这是对丈夫的赞许。她更知道,自己和张小勇一路走来,也很是艰辛。娟子上初二的时候,父亲因病离开这个世界,母亲因为父亲的离开也成了村里的“疯子”。从那时开始,就是村里的乡亲捐资供着她读书。小勇呢,三岁时就成了孤儿。但他很幸运,一直是李叔叔帮着他,从小学一直到大学。就在大学里,她和他两人相遇,走到了一起。两人大学毕业工作,去年春节结婚,有了自己的小家。
  “我们要资助像我们一样的孩子。”他和她常常说。
  结婚的第二天,他们就开始行动。他通过民政部门找到了王天林,一个15岁的高中生。他们准备资助他读高中,帮助他进入到大学。
  张小勇的晚饭不到10分钟就吃完了,他来到阳台,习惯性地点燃了一支烟。
  娟子知道,他又开始在想那位李叔叔了。
  李叔叔,是那位帮助张小勇的恩人。他帮助孤儿张小勇,从三岁开始到完成大学学业。之前是每月300元,到每月500元,然后是每月800元,最后是每月1000元。
  张小勇知道,李叔叔是有姓名的。最开始的汇款单上,署名“李飞行”。后来,张小勇也加上了李叔叔的微信,资助时李叔叔就从微信转账。这“李飞行”三个字,像烙印一样烙在张小勇心里。
  读中学时,张小勇好几次问到李叔叔住在哪里时,李叔叔总是说“不用问啊,长大了你就知道了”。等到读了大学,张小勇又问,李叔叔就回答:“我啊,住在天空,你看我的名字不就是李飞行吗?”
  “那我要去找李叔叔您呢?”张小勇问。
  “不用啊。你安心学习,安心工作,就是最好的状态。”李叔叔说。
  张小勇其实去查找过李叔叔的地址,知道汇款单来自南方的一座城。他想去南方的那座城里找李叔叔,有同学就告诉他:“你傻瓜啊,李叔叔名叫李飞行,说住在天空,他就是个飞行员啊,你找不到他的。”
  张小勇知道自己是找不到李叔叔了,连他的名字也找不到哩。他想起自己大学毕业的那个晚上,李叔叔在微信上发来了消息:“小勇,你就要走向工作岗位了,一定要好好工作,勇敢开拓属于自己的未来!”
  然后,就是一个“再见”的手势。张小勇知道李叔叔对自己的资助结束了,因为自己就要参加工作了,他连忙问:“李叔叔,那我想以后找到您怎样找呢?”
  “不用找啊……”李叔叔回复。然后,那个亲爱的李叔叔,拉黑了自己。张小勇想说声谢谢,那三个字“谢谢您”却显示发送不成功。
  张小勇又点燃了一支烟。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李叔叔会拉黑他。
  他翻出曾经和李叔叔的微信对话。突然,他叫过娟子,说:“你想想啊,其实,我们已经找到李叔叔了。”娟子一头雾水。
  “你想一想啊,”张小勇轻轻说,“李叔叔资助了我,你村里乡亲帮助了你,如今,我和你又先后找到了王天林、李红菊两位需要帮助的小朋友……”
  娟子恍然大悟:“是啊,难怪李叔叔不让你去找他,是让你安心学习,用心工作,再找到像你和我一样的孩子。”
  “那,我们两人以后也换个名儿吧,叫‘勇娟’或者‘勇捐’,行不行?”张小勇牵着娟子的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