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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孔文散文小辑

皖西日报 新闻    时间:2023年09月21日    来源:皖西日报


  流冰 摄
  吴孔文,70后,金寨人,安徽省作协会员,六安市作协副主席,安徽金寨干部学院工作人员,曾在各类报刊杂志上发表文学作品近千篇。   网名:爱笑的石头。

  流冰 摄

  流冰 摄
  从前慢
  慢日子会让我想到从前,峨冠博带、正襟危坐的某个人,闻有客来,提篮采蔬,树下置宴。那顿饭,黄昏时吃起,穿过晚风笛韵,直吃到月上三竿才罢,乡道上常有沉醉夜归人。
  从前的村子,有许多好听的名字:集贤庄、快活林、绿林岗、十字坡、三十里铺。像鲁智深这般粗壮武夫,仓皇之间走进一个村子,看到的却是“柴门半掩,布幕低垂。墙间大字,村中学究醉时题;架上蓑衣,野外渔郎乘兴当。”这样的村庄,日子淡泊、随意、不温不火,其平和安闲的静景与鲁智深那赳赳狂奔的动感形成了鲜明对比。
  从前造酒,真慢啊。做粬、蒸米、发酵、蒸馏、窖藏、启坛,绍兴人造一坛“女儿红”,需要十八年才喝到嘴。鲁迅与他大哥在家乡小饭馆里遇见,不点菜,每人一碗蛋炒饭下酒,慢慢叙话。鲁迅是个惜时如命的人,居然能这般平心静气地喝酒,我想,他俩很可能喝的是“女儿红”。
  去“中国状元博物馆”,看那些状元们的答卷,字体工整,力透纸背,纵横捭阖,喷丹吐霞。当年的考试,紧张程度应不亚于而今的高考,那些“学霸”能在如此高压下写出此等绝佳文章,真的不服不行。
  很怀念从前的某些味道,比如鸡汤。那只鸡,仲春孵出,浑身松茸色,啾啾乱叫;夏天光着屁股到处乱跑,找虫吃。秋天羽毛渐丰,爱情初享,开始生出第一个蛋。几年后,它年迈体衰,不下蛋了,主人才极不情愿地宰了它。还边拾掇边说,“鸡子鸡子你莫怪,你是阳间一道菜,今天杀你来待客,明日投个凤凰胎”。我在乡间喝到一碗浓稠的鸡汤,澄黄色,喝罢嘴里发粘。主人说,这鸡汤最补,你读书用脑子,喝这样的鸡汤,有好处。
  在古村,我仍见到有人这样养猪,采来雪蒿、荠菜、麻叶、车前草、鸭跖草、满江红等作饲料,切碎放在海锅里,大柴煮熟,拌入糠米,作为猪的一日三餐。那些猪长得慢,一年下来也才两百来斤。杀后用盐腌好,晒至八成干,悬在风口处,或放在火塘周围微烟慢熏,风和烟渐渐深入肉的肌理,肥肉变得明黄,精肉变得酡红,彻底腊了。切块腊肉炒大蒜、烧香菇、烧竹笋、烧干豇豆,都好得很。
  从前没有手机、QQ和微信,人们往来靠帆船、马车或步行。有了思念,写一封信寄去,十天半月才能收到。这些信被压在箱子底下,比黄金珠玉都珍贵。
  飞机高铁时代,我们行动如风,急功近利,分秒必争。然而每年春天,我都会放下俗务,回到深山中的家乡,过几天慢日子。在那里,坐看风生水起,卧听雨打芭蕉,安享粗茶淡饭,慢日子是疗治身心疲惫的良药。
从前的墙
  归有光在《项脊轩志》中说: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姗姗可爱。几百年前的某个月圆之夜,一户人家在院中小憩,嗑瓜子、品细茶、说闲话。清风徐来,树的枝桠间飒飒作响。抬头看墙,影像如画。
  墙,“垣蔽也,乃房屋周围的障壁。”在“安史之乱”中平乱有功的郭子仪,因军功被封为汾阳王后,决定建一所好房子。唐人笔记《封氏闻见记》里有一则故事:郭令曾将出,见修宅者谓曰:“好筑此墙,勿令不牢。”筑者释锸而对曰:“数十年来,京城达官家墙,皆是某筑,只见人自改换,墙皆见在。”郭令闻之,怆然动容。思前想后,郭子仪决定辞去一切官职,远离纷争诡异的官场。尽管郭子仪顺利实现退休,然而他的汾阳王府依然没能保住。几十年后,诗人张籍路过当年的汾阳王府邸,写下了这样的诗句:“汾阳旧宅今为寺,犹有当年歌舞楼。四十年来车马散,古槐深巷暮蝉愁。”当年的筑者,竟一语成谶。
  安徽桐城有条“六尺巷”,长100米、宽20米,巷子的由来几乎童叟皆知:清康熙年间,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张英的家人与邻居吴家因宅基地发生争执,张家飞书京城,想让张英跟地方官打个招呼,以“摆平”吴家。张英接书后回诗一首,“一纸书来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张家人接书后,心生惭愧,主动在争执线上退让三尺。而吴家闻讯,也顺势退让三尺,建宅置院。于是张、吴两家间就多了一条六尺宽的巷子。桐城“六尺巷”自此得名。
  “一府六邑”的古徽州,山环水绕,峰峦无数。一个人寂寂地走在山道上,行至水穷处,突见一片人家,“粉墙矗矗、棹楔峥嵘”,阡陌纵横,鸡犬相闻,让人倍觉人间烟火的温暖,心头顿时有大惊喜。在徽州的西递古村,一户人家的墙上有面石窗,石上雕刻着“岁寒三友”,每刀每笔“细若蚊足,钩画了了”,技艺丝毫不亚于在核桃上雕刻的王叔远。据说,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有位日本商人见到此块石雕,惊叹不已,愿出十万美元购得,却被房主人拒绝。几年前我去西递旅游,骤雨初歇,阳光下彻,菜花明黄,桃花安静,站在那户人家的石窗前,我伫立长久,心潮起伏。
  到乡下去,久经风雨的老墙,皮层剥落,苍桑古旧。墙根下坐着晒太阳的老人,身边卧着一只猫、一条狗。小鸡小鸭经过他身边,啾啾乱叫。老人向它们挥手、不说话,而他的手势,小鸡小鸭们全都明白。
  从前的墙,许多虽已不存在,却能通过文字读到它触摸它,接收它的启迪与感动。时光可以毁灭物质或形体,却将文字擦拭得熠熠生辉。您未必知道,当我站在墙体的废墟上,面对洪荒万年,我对文字、对文化,是多么的感恩与敬畏!
老粮站
  我在古街行走,布衣清风,身无长物。眼中的那些老粮站,黛瓦沉沉,粉壁斑驳,风光尽退,宛如上一世纪的遗梦。
  粮站里的那些粮食,几个月前还在田野里拔节、孕穗、开花、灌浆,每株都不甘落后。田埂上蹲着野花野草,天空里飞着燕子蜻蜓,农人的大脚碾过田埂,伸手摩挲着那些禾苗,眉目慈祥,汗水发亮。
  我家乡的一家粮站,在街头的一条河边。巨石作基,水泥沟缝,鳞鳞相切。上面是青灰大砖,覆顶大瓦,每扇窗户都竖着一排钢筋。站墙四面用红漆涂成圆圈,书上“仓库重地,严禁烟火”,每圈一字,赫然醒目。早晚,三三两两的买粮、卖粮者,男人精瘦迅捷,女人宽肩肥臀,一路之上,插科打诨,喧哗肆意。粮站背后古柳成排,夏日正午,蝉声聒噪,小街几个闲人坐于树下,或贪凉,或耍牌,或看书,远看近看,风景如画。
  我曾跟随父亲,去粮站买粮。鸡叫三遍出发,去远方一位亲戚家借得“供应证”,到当地粮站买到大米后,挑担回走。推开家门时,时至夜半,寂寂人定,月明如霜。母亲打开口袋,见到袋中雪白的“标一米”,手抚我红肿的肩膀,泪眼婆娑。
  我人生的第一愿望,是初三考中专,读粮校,而后被分配进粮站当一名会计。桌上放一挂老式算盘,桌肚子装着花花绿绿的发票。有顾客来,开票、划价、抬包、过磅,待买粮、卖粮的人们走出粮站大门,便可端坐桌前,微闭双眼,手抚算珠,过一种与稻米同呼吸,与买卖相厮守的日子。后来却读高中、上大学,被分配的工作,与粮食相去甚远。
  我结识的朋友中,有一位方胖子,在粮站工作。经他手,能弄到好米。我的邻居郝阿姨家缺粮,全家想喝汤浓米烂的稀饭,而当时粮站的米煮出来的稀饭,汤、米分离,像一对情断义绝的恋人。我找到方胖子,给郝阿姨弄到一袋好米。去年郝阿姨的孙子拜访我时,还提到了这件事。
  方胖子的失落,与一个冬天有关。那日奇冷,方胖子约我去粮站喝酒。堆放粮食的仓库空空如也,屋顶上的霰雪滚豆般地落下。酒桌摆在仓库中间,一桌人山呼海啸。酒后,方胖子被两个人架着回家,嘴中嗷嗷直叫,放言要再杀回来,把我们都喝得连滚带爬。
  皖南深山中的一座粮站,墙体斑驳、颜面苍旧,被改造成一座养猪场。公猪、母猪、小猪、肥猪分房居住,几个工作人员轮番为它们服务。我去参观时正值深秋,劳作之余的一位大爷坐在树下,背靠大树暖洋洋地晒太阳,听了我的来意,大爷懒懒站起身,往地上啐了一口说,有什么好看的,现在的猪们,比我们那时享福!
  我记忆中的一座老粮站,院子里有一排高大的梧桐树,秋天到来,天空湛蓝,桐叶满地。一位大爷,落叶不扫,于秋风中不疾不徐铺开方桌,一个人在那里孤寂地喝酒。
  这座粮站,总能引起我的乡愁。
老公共汽车
  坐老公共汽车,会让人想起丰子恺的《车厢社会》。一批批素不相识的人,类似江湖麇集,却非仗义行侠。终究,他们下车各自散去。一路的风景,留在心里。
  当年,一辆开往远方的老公共汽车,司机正坐着睡觉,双脚贴在车头的挡风玻璃上,鼾声大作。车门口的女售票员,烫着头发,挎着黑包,不停往嘴里送瓜子,满脸幸福表情。
  我喜欢老公共汽车的慢速度。汽车途经每一座城市,我都从车窗向外用力张望:公路的房屋和树木上,有一层浅白的灰;街道上的雪松,有的高过了老房子;车站旁的小摊贩,正用铁锅油炸糕点,穿连衣裙的少女捧着东西在吃,细口慢咬,笑容清甜。
  坐老式的公共汽车,一路之上走走停停。看到田埂上有人疯跑着招手,司机会停下车来,劝说大家耐心等待。路过一家饭店,司机又会动员大家下去就餐。进饭店就餐的不多,许多人蹲在路边啃自带的干粮,也有人从容地走向饭店的水龙头,往肚子里猛灌一通水。
  去古城西安,可以坐火车或公共汽车,我选择后者。车子开动,两边的白杨树迎面走来,绵绵不绝。车过河南西,隐隐看到了窑洞,嵌在山峁上,有些被熏黑了,那是怎样的人间烟火?路遇赶骡子的商贩,我尽量把耳朵贴近窗户,想听他们吼一两声秦腔,或是唱两句信天游,然而他们总是寂寂地走,手中的鞭子倒甩得山响,每甩一下,眼睛看一下前方。
  当年去苏州,遇一位小伙子,提一方便袋腌咸菜。也许上车过于惶急,袋子破了个口子,里来的咸菜水点点滴滴落在车上,乘客中有人掩鼻,有人叹气。由于人多没座位,小伙子一路站着。车到吴县汽车站,小伙子下车对我说,哥,我在吴县砖瓦厂上班,你如果找不到活,就到砖瓦厂来干吧。其实那次我去苏州是走亲戚,而小伙子把我当成了农民工。
  我所居的小城,有几个清淡文人。许多年前的夏天,我们相约到湘赣旅游。租了一辆老式公共汽车,四面通风,头也可以伸出车窗外。我们在车上唱歌、跳舞、互相揶揄。入饭馆就餐,比谁更能吃辣椒。有个人的肚子被辣椒荼毒了,痛得直不起腰,可两天过后,他的肚子就适应了。旅游归来时,他买了一大瓶当地的辣椒酱带着,很是自豪。
  这批文人中有个老张,五十出头,性格豪爽,能歌善舞。湘赣归来不久,他于一顿酒后撒手人寰。某夜我在酒后看月亮时,突然想起他。如果他不死,这样的夜晚,他会骑着自行车沿街唱歌,有些人家的窗子,会因他的歌声而打开。
古 村
  古村,让我想起峰峦逶迤,春山如笑,鸟声清脆。傍晚,耕田归来的老者缓行在山道上,一人一锄一蓑衣,一牛一犁一身泥。
  初春时节,我到古村去,天空高旷,林木萧疏。老人们坐在墙根下负喧闲话。见有生人来,几条老狗站起来朝我吠声,然后就伏在主人的脚边,做乖巧、依存状。
  古村,会让人想起地理上的一处坐标,经纬交织的某一点,烟火炙热,人声鼎沸,车喧马叫。中原北去的村子,有门楼,像村民递出的名片;江南的村口多植树,徽州宏村的村头就有三棵古树。村中人说,那是风水上的“牛角”。胡兰成家的村口,有乌桕树,这种树栽在村口不妥吧?因为会出汉奸。我们村的古训是:前不栽桑,后不植柳,我们多栽榆和桃杏。某年饥馑,村里人吃榆树叶、树皮、树根和桃杏仁,得以续命。
  那些村中的老房子,中门紧闭,侧门虚掩,一进数重的偏厦间,有汉朝的犁、宋朝的磨、明朝的纺车、清朝的瓷。堂屋案头之上,几本泛黄残卷罗列数代兴衰,清风徐来、书页不起;一杯琥珀色的茶水,袅袅升着香气。院中的柿子树,是举办家宴的地方。小主人清早起来路过柿树,穿过堂屋去学堂,手中握着一枚热乎乎的鸡蛋。身后,站着目送他跨出大门的母亲。
  古村藏古寺,梵音清唱,空谷回响,香客行进在山道上,一步一个虔诚;古村有古津渡,松风吹水,落日丹枫,野渡无人舟自横;古村有古祠堂,牌位峥嵘,高香微烟,荷锄归来的人们路过那里,会放慢脚步。我在古村的一个“农家乐”吃饭,店主人端出卤猪头、炒鸡蛋、野山笋、牛肚菌给我下酒,饭后奉上一杯山茶,并给我讲村子的人文掌故。这些掌故,是村子营养的一部分。
  中年后,我的心思渐渐沉静,喜欢从一座村庄走向另一座村庄。春天孵出的小鸡,到了秋天已是成年。那些留守在村中的老头老太,没有高深的见识,没有担当天下的雄心,平淡安闲地过着碎日子。下雨天,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狐道仙,相互打趣,正是“雨窗话鬼灯先暗,酒事论仇剑忽鸣”,一声鸡鸣后,云开雾散,清气上扬;阳光如金,满地翻滚。
  有资料说,中国的自然村庄,每天以一百个左右的速度消亡。前些年,我曾制定一个计划,一生中要去拜访一百座城市、一千座古村、一万名乡贤。而今统计,要实现这些目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许多次夜里醒来,想到这个计划,我都会辗转反侧,轻声长叹。
  傍晚之时,我喜欢站在村道上,看夕阳炊烟中的老村子,听院落间发出的声响,闻柴禾米饭的香味,看布衣陈履的老者缓慢地向屋舍深处走去……这一切的一切,是对逝去岁月的最好缅怀。
想念一个人
  俞平伯说,想念一个国家,也许是因为想念这个国家的某个人;热爱一个国家,首先是因为热爱这个国家的某个人。
  那个人,可能住在芦荡深处,小舸载酒,秋风持蟹,盐水煮虾。风雨天故人来访,临河摆上一桌时令水鲜,素杯浅斟,融融怡怡,直到夜半更深,才扶几分薄醉归去。
  那个人,也可能住在峰峦间。山径偏侠,空翠湿衣,沿途鸟音为伴。一个人寂寂地在山道上走,会想起许多往事。山重水复之时,面前突然檐角高翘,炊烟扑面,禁不住心头一暖。接着便是阡陌纵横,房舍俨然,鸡鸣犬吠。宛如梦境。
  想念某个人,最好是下雨天。一个人正在寂寞地读书写字,乡下的朋友来电话说,白酒初熟,黄鸡正肥,备下小席等着我哩。欣然前去履约,路过人迹罕至的村道,枯枝拦路,野菜纷披,充一次村夫村妇,背几根树枝、掐一把野菜前去,体验一回布衣原野的从容与兴奋。
  想念某个人,眼前会呈现一幅画:小桌呼朋三面坐,留将一面与梅花。人到了一定年龄,褪去喧哗,喜欢与固定的几个朋友交往。小桌之上的菜肴并不丰富,酒水也不高档。桌面相对的那株梅,随时令而变,春天是桃花,夏天是芭蕉,秋天是凌霄。徐贵祥先生在秋风夕照中与老友相聚,“桌上一壶老酒,桌边几个老友,桌下一条老狗”是他喝酒时喜欢的意境。那条狗,津津有味地啃着桌上扔下的肉骨头,晚上一定会做个好梦。
  我居小城。当年,有朋友要从远方来看我,我坚拒——公款招待绝无可能;本人又囊中羞涩,无钱安排好的吃住,怠慢客人的滋味真不好受。朋友听罢我的解释,默然挂了电话。几天后,他悄悄来到小城置办了酒席,约我前去欢饮。其时,飞雪如蚊,路灯昏黄,街静人稀。赴宴归来,心中五味杂陈,突然有了想哭的感觉。
  去远方看一位大款朋友,临别时,他送一包名茶给我。我问,很贵吧?他摇头笑,说,冒牌的!回家之后,拿那包茶招待客人,一位懂茶者饮后大惊,这茶哪来的?太名贵了!我听后,捧茶杯的手不禁一抖,心头一热,又有了想哭的感觉。人啊,随着年龄增长,心会越来越慈:从前看到电视中痛哭的镜头,我会哈哈大笑说,假的!而今,明知有假,却也跟着流泪了。这是咋了?难道是年龄使的坏?
  有时,会想念书中的某个人。崇祯五年初,杭州大雪,蜀人张岱恰在城内,夜半更深去湖心亭看雪时,竟与人相遇。读罢我想,张岱遇到的人,正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吧。
  或许,唐宋元明清时,就有一个个“我”。当我们捧出旧书来读,就是去那里看另一个自己。